俞岱岩闻言一呆,心中想到此时强敌在侧,如何有心思学什么功夫?只叫了声:“师父!”
张三丰淡淡一笑,说道:“我武当开派以来,行侠江湖,多行仁义之事,以大数而言,决不该自此而绝。我这套太极拳和太极剑,跟自来武学之道全然不同,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你师父年过百龄,纵使不遇强敌,又能有几年好活?所喜者能于垂暮之年,创制这套武功出来。远桥、莲舟、松溪、梨亭、声谷都不在身边,岱岩、青书,你们身负传我生平绝艺的重任。武当派一日的荣辱,有何足道?只须这套太极拳能传至后代,我武当派大名必能垂之千古。”张三丰说一言到此,神采飞扬,豪气陡生,似是丝毫没将此刻危难困境放在心上!
俞岱岩唯唯答应,已明白师父要自己忍辱负重,以接传本派绝技为第一要义。而罗凡原本便是打的学习太极拳剑的心思,又怎会阻止?
只见张三丰缓缓站起身来,双手下垂,手背向外,手指微舒,两足分开平行,接着两臂慢慢提起至胸前,左臂半环,掌与面对成阴掌,右掌翻过成阳掌,说道:“这是太极拳的起手式。”跟着一招一式的演了下去,口中叫出招式的名称:揽雀尾、单鞭、提手上势、白鹤亮翅、搂膝勾步、手挥琵琶、进步搬拦锤、如封似闭、十字手、抱虎归山……
罗凡看着这今后无论何处都名垂千古的太极拳法,心中激荡,双手紧握似是微微有些颤抖。
“以慢打快,以静制动,刚柔相济,借力打力,果然是高妙无伦,天下无双!”当下罗凡是越看越入神,越看越是赞叹,而一旁的张无忌也似是心有所感,与自己所学一一印证,竟是发现自己的内力又有了些许增长!
但见张三丰双手圆转,每一招都含着太极式的阴阳变化,精微奥妙,约莫一顿饭时分,张三丰使到上步高探马,上步揽雀尾,单鞭而合太极,神定气闲的站在当地,虽在重伤之后,但一套拳法练完,精神反见健旺。
张三丰双手抱了个太极式的圆圈,说道:“这套拳术的诀窍是‘虚灵顶劲、涵胸拔背、松腰垂臀、沉肩坠肘’十六个字,纯以意行,最忌用力。形神合一,是这路拳法的要旨。”当下细细的解释了一遍。
此时张无忌站在俞岱岩身后,一动不动宛如魔怔一般,他见得这太极拳神妙,又听得张三丰一番解释,心中顿时豁然开朗,通明一片,暗中想道:“生生不息,九阳神功与九阴玄功中皆提到了生生不息,但实则一者阳胜而阴衰,一者阴胜而阳衰,如今我观太师父这路拳法阴阳相济,太极自生,却原来九阳九阴皆走了岔道!阴阳相生,太极轮转,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生生不息!”
张无忌将体内内息运转,原本《九阳神功》便是斗酒神僧观九阴真经之后而创,而《九阴玄功》亦是出自九阴真经,再加上借鉴了九阳神功的些许理念,两部功法本就是系出同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这两道内息在张无忌体内一经运转,又经太极意境打通其中关节,竟是开始渐渐融合,两者合一!
正所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原本九阳神功的生生不息只是以阴涨阳,说得浅显一点可以看成现实世界所说的“鲶鱼效应”,当然,九阳的原理还是比其高深得多了,只是其表层原理有些相似而已。
而之后张无忌习练与其系出同源的九阴玄功,却是补足阴缺,暗合“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天道平衡至理,因此阴阳互济,内力更增!而此刻张无忌甫一观得太极拳意,又经过张三丰一番详细解释,张三丰的每一句口诀、每一记招式,都令他有初闻大道、喜不自胜,开始有意识地引导体内真气达到平衡。若得以功成,张无忌的内功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张三丰见俞岱岩脸有迷惘之色,问道:“你懂了几成?”俞岱岩道:“弟子愚鲁,只懂得三四成,但招式和口诀都记住了。”
张三丰道:“那也难为你了。”接着又向罗凡问道:“青书,你懂了几成?”
罗凡心中一番推敲,但总觉得似是没有张三丰使来那等威力,因此答道:“六七成吧。”
张三丰闻言微喜,抚恤颔首道:“甚好,甚好!当年你五师叔天赋极高,但现在想来怕也稍有不如,这拳劲首要在似松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正要往下解说,只听得前面三清殿上远远传来一个苍老悠长的声音:“张三丰老道既然缩头不出,咱们把他徒子徒孙先行宰了。”另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好啊!先一把火烧了这道观再说。”又有一个尖锐的声音道:“烧死老道,那是便宜了他。咱们擒住了他,绑到各处门派中游行示众,让大家瞧瞧这武学泰斗老而不死的模样。”
后山小院和前殿相距二里有余,但这几个人的语声都清楚传至,足见敌人有意炫示功力,而功力确亦不凡。
罗凡心中冷笑,暗道:“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们这是一定要作死么?”
张三丰见俞岱岩与宋青书两人,一人眼欲喷火,一人神色冰冷,顿时道:“我方才所言你们二人全都忘了么?不能忍辱,岂能负重?莫要让我武当绝学断了传承!”
接着又道:“岱岩,你全身残废,敌人不会对你提防,千万戒急戒躁。青书,你隐在殿后,待我与对方相争之时,伺机离开!”
罗凡朝张三丰抱拳行了个晚辈礼道:“太师傅,方才青书想到得以见识太师傅绝学,心中激动,却是忘了言说,那朝廷大军不过尔尔,青书却是并未放在心上。”说罢伸手搭在张三丰手臂之上,张三丰只觉一股极为浑厚的内息从其手中涌来,身上伤势竟是好了少许!
张三丰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甚好!那我们便去会会那朝廷鹰犬!”
俞岱岩道:“抬我跟着师父。”小道童明月欲抬起俞岱岩,却见张无忌一动不动,似入了魔一般。
明月不明就里,欲伸手将其拍醒,张三丰何等见识,当即便明白过来这道童怕是已有所悟,连忙喊道:“别动!”
但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明月的手掌刚触碰到张无忌肩膀,便似被一股巨力击中一般,倒飞出数米之远,委顿在地!
“明月!”罗凡连忙上前将其扶起,往脉门上一探,俞岱岩有些焦急地问道:“如何?”
罗凡看着已经昏迷的道童明月道:“受了些内力余劲,伤了脏腑,手臂骨折,怕是得在床上躺几个月了。”而罗凡心中则是暗暗想道:“这尼玛果然是主角么?看一遍就顿悟的节奏?这是要逆天啊!”想到这,罗凡心中暗自警惕,眼神开始打量起张无忌来,只是,任他如何仔细查看,也没有发现张无忌与先前有什么不同,瞧不出他到底从中领悟到了什么。
此时张无忌才得以醒转,见到明月躺在地上,连忙问道:“怎么了?太师傅,是否有敌来犯?”
张无忌受此打扰,两道内息并未完全融合,不过大势已成,更上一层楼却只是时间问题了。
罗凡将方才之事向张无忌说了一遍,张无忌顿时自责不已,不过此时大敌当前,却也只能先命人前来将明月好生安置,其余事情容后再说。
罗凡和张无忌二人抬起软椅,跟在张三丰的后面。出了后山,罗凡又把周芷若向众人介绍一番。周芷若曾是张三丰送上峨眉,虽时隔日久,却也依稀记得,见得两人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一时间大为慰怀,而俞岱岩更是说了不少祝福之语。
周芷若俏脸一阵晕红,分辨也不是,不分辨也不是,头深深埋在胸口,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这一小插曲过去,一行五人人来到三清殿上,只见殿中或坐或站,黑压压的都是人头,总有三四百人之众。
张三丰居中一站,打个问讯为礼,却不说话。罗凡鹰顾四周,冷冷地道:“这位是我师尊张真人。各位来到武当山,不知有何见教?”声音似是不大,但却无论在何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张三丰一身污秽的灰布道袍,须眉如银,身材十分高大,此外也无特异情状。一时人人目光尽皆集于其身,眼神中却是有些见面不如闻名的意味了。
而大殿这些人中,有半数穿着明教教众的服色,为首的十余人却各穿本服,想是自高身分,不愿冒充旁人。
忽听得门外有人传呼:“教主到!”殿中众人一听,立时肃然无声,为首的十多人抢先出殿迎接,余人也跟着快步出殿。霎时之间,大殿中数百人走了个乾乾净净。只听得十余人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走到殿外停住。罗凡从殿门中望去,只见八个人抬着一座黄缎大轿,另有七八人前后拥卫,停在门口,那抬轿的八个轿夫,正是那“神箭八雄”。
轿门掀起,轿中走出一个少年公子,一身黑袍,袍上绣着个血红的火焰,轻摇折扇,正是女扮男装的赵敏。
罗凡心中暗道:“得,接下来我看你怎么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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