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
苏奕在虚空悄然顿足,道:“帮我杀上命运长河?”
“无须你出手。”
第一世心魔道,“三清观坐落在一个神秘的界域中,便是命运长河上的人也很难找到,但这难不倒我。”
苏奕只哦了一声,道:“以后,我自己会亲自去走一遭。”
第一世心魔叹道:“何必呢,被道家一脉的杂毛欺辱到这等地步,你能忍,我可忍不了。”
苏奕不免有些意外,“你……忍不了?”
“对!忍不了!”
第一世心魔道,“你我本就是同一人,三清观敢这么欺辱你,何尝不是在打我的脸?必须干它!”
苏奕微微摇头:“这种帮忙,我不需要。”
说罢,他拿出酒壶喝了一口,继续前行。
这一刻,他忽地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喝一壶酒。
最好是一个陌生的城池、陌生的酒馆、一个人、一壶酒、在夜色中坐一坐,足矣。
“你在担心欠我人情,对我产生依赖之心?”
第一世心魔道,“若如此,你大可以放心,我可从不屑在你刚遭遇一场心劫时趁火打劫。”
苏奕微微摇头,“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此事无须再说。”
三清观!
他要自己去踏灭!!
第一世心魔似察觉到苏奕的坚决态度,顿时沉默了。
苏奕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腐朽剑鞘内,第一世心魔抚摸着下巴,眉头都紧皱起来。
许久,他揉了揉紧皱的眉宇,喃喃道:
“你不要帮忙不要紧,可被三清观那三个老牛鼻子的传人欺辱我的转世之身,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似做出决断般,第一世心魔直接撸起双袖,白皙的十指扬起,缔结了一个奇异的道印,唇中念念有词。
最后,他双手轻轻一送。
掌指间缔结出的一个道印悄然间消失不见。
至此,第一世心魔轻吐一口气,道:“舒服了。”
……
命运长河。
一座漂浮在雷电汪洋中的岛屿上。
“我这人只喜欢跟蚂蚁说话,因为我说什么,它们都得听着,不能反驳,不敢顶撞,因为我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它们。”
一个须发潦草,肤色黝黑的瘦削男子,蹲坐在地上,用一根青草在划拉地上的一群蚂蚁。
啪!
瘦削男子脑袋挨了一巴掌。
身后,一个肤白貌美,气质却极为剽悍的妇人冷笑讥讽道:“少扯犊子,你这窝囊废也就仅仅只能欺负一下地上的蚂蚁!”
妇人虽凶悍,眉梢眼角自有天生的风流意,虽一袭布衣荆钗,却难掩她凹凸有致的丰腴娇躯。
瘦削男子嘿嘿笑起来,从地上起身,拍了拍屁股,道:“对对对,我就只敢欺负蚂蚁,谁让我在你面前最窝囊呢?”
“少给我嬉皮笑脸!”
妇人翻了个白眼,“老娘年轻时候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大家闺秀,不说天下无双,但也称得上独一无二,瞎了眼才会被你这窝囊废骗到手!”
瘦削男子乐呵呵地听着,也不着恼。
“愣着做什么,回屋,吃饭!”
妇人转身就朝远处的房间走去。
瘦削男子老老实实地跟在后边,眼睛不老实地在妇人那摇曳生姿的腰和臀上来回逡巡,心中满满都是得意。
当年,为了把妇人娶回家,他可费了不知多少力气。
房间中,早已准备好四菜一汤。
热腾腾的冒气。
妇人手脚利索地盛了两碗饭,将其中一碗哐当一声放在对面,道:“吃!”
瘦削男子连忙坐过去,可怜兮兮道:“阿柳,给我倒一碗酒解解馋好不好。”
“好个屁!”
妇人瞪了他一眼。
瘦削男子顿时一阵干笑,不敢再提了。
正准备吃饭时,瘦削男子忽地一怔,将拿起的筷子缓缓放下。
“阿柳,我得出一趟远门。”
瘦削男子脸上的笑容不见,认真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妇人。
妇人柳眉倒竖,正要说什么,可当注意到瘦削男子那郑重平静的脸色,她顿时沉默了。
半晌,她眸光低垂,看着桌上饭菜,“吃完再去。”
瘦削男子微微摇头,“耽误不得。”
妇人低着头,抿着唇,身上的凶悍气息悄然间消失不见。
“好,你去吧。”
妇人拿出一壶酒,放在桌上,“等你回来,我亲自给你斟酒,让你喝个痛快。”
瘦削男子顿时咧嘴笑起来,“好。”
他长身而起,“阿柳,等我回来,不止要饮酒,还要睡你一觉!”
砰!
妇人把手中筷子狠狠砸过去。
瘦削男子大笑着一溜烟逃了。
“老不羞的东西!”
妇人低声咒骂了一句,旋即看着那一桌还没动一下的饭菜,怔然不语。
她知道,这些年被她骂做窝囊废的男子,一直很寂寞。
“也不知此次,是谁找他,只希望……闹出的动静少一些,事情可以办的顺利一些,能让他尽早地回来……”
妇人心中喃喃。
那眉梢眼角,尽是柔情。
男人出门做事,她从不问,也不会阻拦。
就像男人在家时最听她的话一样。
泾渭分明。
……
三清观不在命运长河。
而在命运长河彼岸。
但,瘦削男子知道,三清观有一个据点,就位于命运长河上。
并且,那个据点很重要,被视作三清观的“下院”,是是三清观插手命运长河事宜的左膀右臂。
瘦削男子离开那一座位于雷电汪洋上的岛屿后,就脚踩着命运长河上的浪花而去。
一步一天地。
每一步踏出,脚下自有时空力量从命运长河的浪花中涌现,缔结为浪花,托着瘦削男子穿行。
一路上,看似在命运长河上迈步,实则是在时空之中穿行。
一步之间,便是斗转星移。
故而,称作是一步一天地。
当经过一片熔浆翻涌的火焰天地间时,瘦削男子悄然顿足,双手叉腰,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老龟,拿剑来!”
趾高气扬。
熔浆如海,翻涌的火浪深处,忽地浮现出一个巨大无比的背影,像一块陆地从熔浆之海深处浮了出来。
整个天地都猛地剧颤起来。
轰隆!
熔浆之海上,探出一颗乌龟似的头颅,直似巍峨的神山冒了出来,将那片虚空都挤满。
仅仅一对眸子,就像天上高悬的烈日,金灿灿的慑人。
它实在太庞大,仅仅露出的一道背部,就像绵延无尽的陆地,让人都无法像,那淹没在熔浆火海中的完整身躯又有多庞大。
“你这怕媳妇的窝囊废也配来拿剑?”
老龟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眼眸中尽是讥讽。
瘦削男子顿时尴尬地搓搓手,“我只是比较疼惜媳妇而已,她当年不顾父母反对跟我私奔,遭了太多罪……”
“少扯淡!”
老龟打断道,“想拿剑也行,你知道规矩,一,要么打败我,要么……”
瘦削男子掌心一翻,一缕神秘晦涩的道印图案浮现而出。
老龟刚说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宛若烈日般的眼睛猛地瞪大,失声道:“是……是他让你来的?”
瘦削男子不悦道:“什么他,说话客气点,那是我剑帝城人人敬慕爱戴的大老爷!剑修路上第一大的老祖宗!!”
老龟摇动着巨大的脑袋,明显很激动,喃喃道:
“我就知道,你这瓜怂的窝囊废若没有底气,是断不敢丢下媳妇出门的,也断不敢跑老子这里讨要道剑,原来……原来是接到了他的本命剑印!”
瘦削男子非但不着恼,反倒洋洋得意道:“对,这是大老爷的本命剑印!天上地下独一份,你还敢不拿剑来?”
老龟沉默了。
半晌,它说道:“你家大老爷真的回来了?”
瘦削男子不假思索道:“现在或许没有,以后一定会回来!”旋即,他晃了晃手中的本命剑印,催促道,“快拿剑,我可不敢耽搁时间,大老爷在本命剑印中说了,一炷香内,不砸了三清观下院的牌匾,以后就不认我李三生
了!”
自称李三生的瘦削男子显得很着急。
老龟却不着急,慢吞吞道:“要砸那三清观的牌匾?这该有多大仇,竟让惹得他如此生气?”
瘦削男子李三生吹胡子瞪眼,“我怎知道?我也懒得知道!我只知道,你若耽搁我的时间,我一定会跟你拼命!”
老龟冷笑:“你的剑,能杀他人如杀蝼蚁,可若能在我身上留下一道痕,就算我输!”
“哟嗬!”
李三生撸起袖子,恼道,“那就试试?”
说着,他一步就要踏出。
忽地虚空一颤,三把道剑并排而出,浮现在李三生面前。
第一把剑灿若九天云霞,锋芒耀眼,吞吐大道神辉。
第二把剑漆黑如墨,剑身宽厚,暗哑无光,剑柄篆刻“雪满头”三个蝇头小字。
第三把剑,则只七寸长,是一把飞剑,纤细如柳枝,飞洒碎星,剑身被一层血色布条重重缠绕,看不清其真容。
一下子,李三生身影停滞在那,眼睛死死盯着那三把剑,犹如饿死鬼看到了世间最美味的三道佳肴,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啧,你这模样就差在脑门上写‘没出息’三个字了!”老龟讽刺了一句,道,“快选一把赶紧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