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众生
做一个地方最好的武学学校的教喻是什么体验呢?
谢邀,人在云州,刚下太阳。
汤昭觉得吧,是个很累的工作。
虽然他正课没两堂,似乎时间应该很宽裕。
最需要备课的就是术器课,那是他武器库里的东西,五天才讲一堂,原也不费事,哪怕没准备上去就讲也无妨。而玄功课则只需要看着他们修炼,遇到有学生有疑问解决即可。而他最不熟的兵法课董杏雨一直没交给他,不用对着课本现攒,算是很够意思。
所以他花在备课、教课的时间连平时的四分之一都不到,按理说是很轻松体面的工作,比他在山上跟着师父日夜修炼还要轻松一些。
然而……谁叫他要做个好老师呢?
他想老师也不是他终身的事业,可能一辈子也只带这么一届,偏偏赶上了这一批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想必是缘分。
既然是缘分,何不做点有意义的事?
倘若因为他的到来,能改变一些事情,能帮助某些人更进一步,也不枉了他这段计划外的经历。
然而……
人一旦有了追求,就必须付出更多。
比如他想要做个负责的带班老师,就不能学一般教师那样上课出现,下课消失,必须早上起来看着学生的早课,晚上巡夜查寝,抓开小差的学生。他还要时时关注每个人的状态,坚持督促众人勤奋学习。
而他想多加强与学生们的交流,又鼓励同学私下找他谈心,那他就不得不面对多个同学不分日夜的找他,聊一些琐碎的话题,不能不耐烦。
哪怕只有三十个学生,只有一少半的同学来找他,那也有两位数的人同时联系他,他们性情不同,却都一样充满烦恼,课业的烦恼,生活的烦恼,青春期的烦恼……
汤昭不但要认真倾听十来份忧虑、焦躁、痛苦等等的负能量,还要尽量帮着想解决办法。
在这种情况下,只说这些负能量传播就非常干扰心情,他又是个能共情的,又不如老教师有经验可以自己排遣,若非每天晚上修炼静功放空心灵,还要坚持锻炼精神,早就自扰不堪了。
而且,即使他是剑客、铸剑师,学识上有了一定高度,但毕竟年轻,人生经历不值一提,能解决的问题也是有范围的。一些学生来自生活、人际等等方面的困惑和迷茫在他这里找不到答桉,还可能把他带茫然了,最后只能扥一些陈总那里继承来的鸡汤搪塞过去。
说到底,他不也是青春期吗?
与此相比,一些来自女学生有事没事的围观、搭讪,都算小问题了。董杏雨在女生那边很有威望,可以帮他挡住一些烦恼。
只能说,好在他第一次带班带的是素质比较高的学生。
虽然他们成绩有高下,也有各种不足,但都知道努力,没有需要汤昭追着跑的那种。就算几个还在摆烂的,也不大惹事,安安静静的在角落里当一条咸鱼。
学生之间虽然有冲突,也没有太过分,不动真格的,拉帮结派还没有琢玉山庄厉害,更没有人和外头不三不四的混混勾结。
尤其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好歹。对汤昭的付出心中有数,对他保持尊重且感激。
因为到底年龄接近,少年们更能和他打成一片,真正算得亦师亦友。
这已经是汤昭难得的运气了,很多教师都羡慕不来。
过了数日,汤昭履行承诺,先将测验室改装一番,安装了测试台,布置了隔音空间。然后十人一轮混测,又测了一遍灵感方向。
测试很顺利。
那颗“眼珠”到底是高远侯的法器,十分强力,在元力充足的情况下对所有人都起作用。三十个学生一个没差,都画出了自己那一副不堪入目的涂鸦。
这些涂鸦一水乌漆嘛黑,董杏雨给汤昭送来的时候疑惑中带着期待——倒要看看汤昭能不能看出什么来。
汤昭将图画一一整理好,上次没测的人单独放,已经测过的和上次的放在一起对照着看。然后一个个仔细观察。尽量采取第一直觉,感觉到什么就赶紧记下来,每个人都写了几个词。然后和前一张对比,划掉一些,最后筛选出最终的结果。
这是个很累的活,消耗精神力和“心力”。
而且时效还很紧张,每过一日,那涂鸦上的精气神就消散一分,必须要争分夺秒的看完。
为了趁热抢时间,汤昭尽量少休息,中间还给自己来了一发“一日之计在于晨”,最后熬到晚上三更天把图看完。几乎立刻昏睡过去,最后还是危色将他送回房间休息。
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喝了点安神的热汤,汤昭感觉好多了。
过了一阵,董杏雨也来看望他,不及问他结果,先道:“你真不考虑留下来做个教喻吗?一个临时的职位都这样努力。有你这份心,你一定能做个好老师的!”
汤昭摇手道:“可别了,我哪知道好老师这么累?带一届就这么辛苦,不知那些老教师怎么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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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杏雨道:“若是懂得‘得放手时且放手,各人自有各人福’这个道理就没这么累了。可惜咱们有血有肉,有时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就是操心命。”
汤昭若有所思,董杏雨这么说,显然她也不是宽心的,也会做额外的事。
明明只需要在水中一遍遍用筛子淘金就好了,还是忍不住用手插入冷水,把那些漂浮逐流的砂砾捞回来。
汤昭道:“这种事老来确实吃不消。这样,明天开始我让他们一个个来找我聊聊灵感的事,就算我尽到心了。”
董杏雨好奇道:“你真的看出来了?每一幅?”
汤昭道:“也不能这么说。还是要结合多种判断。”
董杏雨点头道:“这么说,居然真的都看出来了。你这个能力少见,记得要嘱咐他们别乱说,不然时不时就有人找你看看画什么的。”
汤昭点头,他一向是注意不展现特殊才能的。不过这比起他能把剑种从魂魄里往外抠的技能还是差得远了。
那些能影响他的大人物早都是剑客了,用不上这个,就是大人物的兄弟子侄也有好多方法测定方向,何必指望一个不那么靠谱的“猜测”?除非特殊情况,不然也不大惹眼。
当下汤昭准备了一番,便开始一个个叫学生过来聊天。
当然,不是强制的,若有人不想和他聊,自然就不用来,他还能少一分工作量。
可惜他没得到偷懒的机会,每一个学生被他叫到都欣然赴约,可见他作为老师亲和力也不错。也可能是这毕竟是训导营,学生也不知道可以违逆教官这种事。
欧阳洲是第一个被叫过来的,他的资料最全,烦恼也最少。见到汤昭很快就出来了,出来时满面喜悦,文采非在旁边问道:“怎么样?汤教喻说什么了?”
欧阳洲没有直接回答,道:“汤教喻很了不起,你们见了就知道了。”说罢离开了。
文采非目送他扬长而去,旁边曲桓道:“你就多余问他。他什么事会跟咱们说。下一个便是叫你我,你急什么?反正欧阳洲都说好,那肯定是真的好。汤教喻本来也不会为难学生。”
文采非叹道:“你们都说汤教喻亲切友善,我怎么没发现?他在我面前一直板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曲桓呵呵两声,道:“是你太热情了吧?你们这帮人一个个那么热火朝天的,才显得教喻冷静。”
文采非气道:“我哪里热情了?我才找教喻几次?秦永诚三天两头就去找教喻,教喻怎么不冷着他?”
曲桓促狭道:“听说秦永诚去找教喻都是哭着脸,你找教喻都是笑嘻嘻的。或许教喻不喜欢?你下次也哭,教喻就来安慰你了。”
文采非沉吟道:“原来如此……我去你的吧——”
曲桓笑着跑了,正好猫头鹰吐出字条来,是汤昭找他,他方带着几分忐忑去了。
很快曲桓出来,也是满面笑容。汤昭又找文采非,文采非走了一趟,出来跟人笑道:“我就说嘛,汤教喻是很和蔼的。”
这一天汤昭找了十几个人聊。这些同学无一不是灵感还不错,本来就有些模湖方向的少年,他们本来就算十拿九稳,此时更是心情愉悦。
然而,没被叫到者不免忐忑,尤其他们多半灵感寻常,心中自然怀疑,是不是只有到达了一尺线的那些学生才能看出端倪?
如此说来,他们这趟小小的希望又是破灭了?
沮丧之意一经两个以上交流,真若瘟疫一般传染开来,训导营上一片愁云惨雾,与那些有灵感的弟子当真冰火两重天。
倒是以前一直最为消沉,这两个月却恢复不少的秦永诚还把持得住,他总觉得汤教喻是说到做到的人,不会如此虎头蛇尾。
第二天,汤昭再次约见学生,这一回先见秦永诚。
秦永诚心中七上八下,进了还算熟悉的办公室。就见汤昭坐在桌上,向他招手。
汤昭眉眼带笑,神色温和,秦永诚放下心来,坐在教喻对面。
汤昭指了指眼前,道:“来,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