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飞停好自行车，把啤酒和汽水搬下来，抻脖子往屋里瞅了一眼。只见陈方石那老货聚精会神，正在挥毫泼墨。王老师站在一边看着，眼睛里全是欣赏与仰慕。杜飞撇撇嘴，心说女文青还真扛不住这种斯文败类。跟着随手拿了两瓶汽水递给朱婷和于欣欣：“先喝口汽水，等会儿李哥来了，咱还得穿串呐。”于欣欣道了声谢，接过汽水发现还是凉的，不由喜出望外。这年头，就算买汽水也很少能喝到冰镇的，能在冰凉的自来水里泡泡就不错了。朱婷则习以为常，看了一眼院门，滴咕道：“大姐怹俩干啥都慢慢腾腾的……”却话音没落，说曹操曹操到。朱敏和李明飞从院子外边进来。俩人都是骑自行车来的，在李明飞的车子后架上驮着一个油乎乎的布兜子。杜飞起身过去，拿一瓶汽水给朱敏：“大姐喝口汽水，凉快凉快。”李明飞则问道：“兄弟，你说那新j的烤肉师父呢？”杜飞笑道：“着啥急，人家还没来呢~咱先把肉切好了穿上，签子啥的都备好了吧？”李明飞道：“瞧你说的，咱厂子是干啥的，缺啥就是不缺铁的。”说着就从后车架的兜子底下抽出一大把捆好的铁签子。杜飞接过来瞅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全是一根根跟车条差不多粗细的白铁签子。顺手递给于欣欣道：“欣欣妹子，你拿厨房去，烧一锅水搁里边煮煮。”于欣欣“哎”了一声。经过昨天的相处，她跟杜飞已经不再因为相过亲觉着尴尬了。其实杜飞从一开始也没觉着尴尬，就于欣欣自个别别扭扭的。接着李明飞道：“搭把手，把肉拎下来，兜子上都是油，可别蹭身上。”李明飞扶着车子，杜飞伸手把兜子拿下来，问道：“李哥，这多少肉？”李明飞嘿嘿道：“二十斤鲜羊肉，今早上我亲眼盯着宰的。还有一套羊三件，都给收拾好了，今儿咱哥俩好好补补。”杜飞心领神会，也嘿嘿嘿起来。却不防于欣欣这好奇宝宝，拿着签子上厨房去听了一耳朵。等把水烧上，签子煮里头，正看见杜飞跟李明飞从里院搬出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条桉。摆到院里，放上砧板，要在上边切肉。于欣欣心里好奇，跟着朱婷和朱敏凑了上去，看杜飞在井沿上磨了磨菜刀。这把菜刀还是当初金家留下的，不知用了多少年，刀背都带了包浆，但刀刃锃亮，是把好刀。这个当口，李明飞把羊肉拿出来，放到了砧板上。除了刚才说的羊三件，还有羊贝贝儿，就是羊尾巴。上边全是羊尾油，烤出来，绝对香。还有四个羊蹄，也能拿来烤着吃，不过得先把羊蹄筋煮烂湖了。于欣欣终于没忍住好奇心，眨着大眼睛问道：“杜飞哥，啥是‘羊三件儿’呀？”昨天知道了杜飞跟陈方石以及朱婷的关系，王老师就让于欣欣叫杜飞哥，现在也叫顺口了。杜飞却被问的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了。真要实话实说，弄不好被当成耍流氓。李明飞这货则在边上嘿嘿的幸灾乐祸。杜飞郁闷道：“李哥，要不你给解释一下？”李明飞哈哈笑道：“人家姑娘问杜飞哥，又没问我。”于欣欣不傻，一看俩人反应，就知道这‘羊三件’怕不是什么好东西。瞬间闹个大红脸。好在有朱敏在，瞪了李明飞一眼，把于欣欣叫道一边耳语两句。于欣欣听了，脸就跟煮开了锅似的，比刚才更红，简直要羞死，就差头顶冒气了。慌忙跑了，躲到厨房里区。杜飞这边则开始拿刀切肉。这时候，陈方石和王老师也从屋里出来。朱敏和李明飞见着，赶紧上去打招呼。陈方石在朱家的地位非凡，朱爸朱妈都恭敬着，就更别说小辈的了。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听见李明飞两口子来了，陈方石也没急着出来，等写完了字才出来。陈方石笑呵呵的，把王桂芳介绍给俩人，说是自个的红颜知己。王桂芳家世不俗，也是能上得厅堂的，大大方方，十分得体。李明飞和朱敏则是暗暗诧异，没想到陈方石到这个岁数，还能老树开新花。随后王老师发现闺女没在，一问在厨房呢，便过去看看。陈方石则抻脖子瞧杜飞切肉：“这肉不错啊~刚杀的吧？”李明飞笑道：“您猜着了，一早上刚宰的。”“这不错~”陈方石笑着，又瞧见搁在边上的啤酒，伸手摸了摸：“嚯~还是冰的，不能在这晒着。”跟李明飞道：“爷们儿，搭把手抬那头去，搁井里拔着。”说着话，陈方石刚要伸手，朱敏忙走过来：“您慢着，还是我来吧。”陈方石让到旁边，嘿嘿笑道：“小敏丫头，从小力气就大。那暂你才几岁，也就十二三吧，抱着碾黄豆的小石碾子把狗撵的嗷嗷叫。”朱敏脸一红，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李明飞则暗暗咋舌，自个这媳妇小时候就这么彪悍吗！就在这时候，院门外边有个人，探头缩脑的往里边看，直至瞧见朱婷，叫了一声“婷姐”。朱婷顺着声看去，正是杨丁香推车子进来。这地方她没来过，杜飞只告诉她门牌号，门前却挂着‘精密仪器厂’的牌子，令她不太确定，是不是这里。朱婷笑着迎上去：“丁香，你来啦~”杨丁香不好意思道：“婷姐，本来说我请你和杜飞来着……”而在杜飞这边，李明飞跟朱敏把啤酒搬过去，留朱敏在那把啤酒和汽水顺到井里挂着，他则凑到杜飞身边，努努嘴道：“兄弟，这就你说那新j的烤肉师父？”杜飞“嗯”了一声，牛头不对马嘴道：“怎么样，挺漂亮吧~”李明飞下意识偷眼看了看朱敏，忙道：“别瞎说，你可别害我！不是，一女的，能行吗？”杜飞道：“反正她跟我说，烤串特别厉害，实在不行就我来，上次你不也吃了嘛。”李明飞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说了。恰在这时，于欣欣母女拿着高温消毒的签子从厨房出来。于欣欣已经恢复正常了，跟在王老师身后，瞪了杜飞一眼。看来是把‘羊三件’这事儿算到杜飞头上了。杜飞也没注意，只抬头瞅了一眼，就吆喝道：“嘿，都洗洗手去，女的穿串，男的烧炭。”仍然没有专业的烤炉。还像上回一样，拿砖头临时搭了一个砖头炉子。木炭是陈方石准备的，杜飞没瞧出什么，李明飞却是行家，一眼就看出是苹果木的碳。一边点柴火烧炭，一边夸陈方石的碳好，又是耐烧，还有果香。杜飞这边则热闹起来，大大小小，五个女的，叽叽喳喳聊了起来。好在这把菜刀挺快，杜飞切的肉块也大，羊肉足够新鲜，也不用拿调料腌烤的时候也只要盐，孜然辣椒面就足够了随后杜飞又上厨房里，端出一小盆杂鱼。是今儿一大早，王桂英和于欣欣上市场买来的。都已经收拾好了，去了脑袋和肚子，拿盐腌上。也一并穿上串儿，跟羊肉串一起烤。忙忙乎乎一阵，等女的这边把串都串完了，陈方石和李明飞的碳也烧白了。终于轮到杨丁香这位自称的烤肉师傅上场了。只见杨丁香也不怯场，穿上围裙，套着套袖，蹲在简易烤炉边上，拿火快子扒拉扒拉里边的碳。顿时掉落不少白灰，露出里边儿通红的碳芯儿，一股热气往周围辐射出来。杨丁香伸手抓了一把肉串码上去，手脚麻利，干净利索，还真不是个棒槌。此时跟杜飞一起在边上抽烟的李明飞，总算松了一口气。看杨丁香这烤肉的架势，应该不是吹牛。院里的树下边，摆上两张八仙桌。于欣欣母女俩上厨房拿出碗快，一早上还现买了二斤新蒜，还有天津的蒜蓉辣酱，都摆在桌上。杜飞跟李明飞则过去拿啤酒和汽水。就在这个档口，杨丁香那边一手抓着一把签子，已经把羊肉串翻面了，开始往上撒盐和碾成面的味精。一边往上撒还一边说：“京城这边没有番茄粉，要是有番茄粉，撒上一点儿，就更好吃了！”说话间，麻利的撒上孜然和辣椒面，又回头问了一声：“有没有不吃辣的？”却不经意间，原本拖在身后的大辫子，一下甩到前边去。搭的简易炉子挺长，烤着羊肉串的地方占了还不到三分之一。眼瞅着杨丁香的辫子要落到炭火里头，杜飞手机一把给抓住。杨丁香才反应过来，哎呀一声。杜飞顺手把辫子放下：“冒冒失失的，差点点着了！”杨丁香吐吐舌头，道了一声谢。王桂英则去屋里拿了块头巾，帮杨丁香把辫子盘到头上，包裹到头巾里。杨丁香有点不好意思，说了声谢谢王姨，便又专注烤肉。不大一会儿，第一批羊肉串就烤好上了桌。杜飞拿一串儿，尝了一口。还别说~杨丁香还真没吹牛！羊肉串烤出来，火候味道都挺不错。而且这次羊肉足，切的块儿也大，一口下去吃的那叫一个过瘾。朱婷也给杨丁香拿过去一串儿：“丁香你也吃，别光顾着干活。”杨丁香道：“婷姐先不着急，让大伙先吃吧，别放凉了，就不好吃了。”正说着，刺啦一声，烤的羊油滴露下去，一下从碳上串起一熘火苗，直接烧到了羊肉串上。杨丁香忙把那几根儿被火烧着的羊肉串拿起来。等火苗下去再放回原处，又说：“那个~婷姐帮我拿瓶汽水喝。”却话音没落，杜飞碰巧一手拿着羊肉串撸着，另一手拎着一瓶起开的汽水递过来。其实杜飞没别的意思，就是看杨丁香一个人在那烤着。这大热天的，就顺手给她拿了瓶汽水。谁知道，赶巧了，倒是像心有灵犀似的。如果平常还罢了，偏巧在朱婷面前，就说尴尬不尴尬。好在朱婷没太在意，顺手接过杜飞手里的汽水递给杨丁香。等杜飞走了，杨丁香喝了一大口汽水，笑嘻嘻问道：“婷姐，上次在北海也没得空问，你跟杜飞是咋好上的？”朱婷倒是没害羞，却下意识没实话实说，而是把杜飞编的英雄救美的故事说了。杨丁香瞪大眼睛，没想到还有这个故事，眼中微不可察闪过一抹阴霾。恰在这时，又是“刺啦”一声，羊油低落下去……在旁边的桌上，李明飞已经拿玻璃杯给陈方石倒上啤酒。见杜飞回来，立即又开一瓶：“兄弟，你别瞎熘达了，咱爷仨先走一个。”杜飞一笑，把手里的串撸干净，嚼了几口，举起杯子：“那走一个解解渴。”说着碰了碰杯，一口干了。冰凉的啤酒下肚，配上烤串，简直绝了！一瞬间，让杜飞恍忽间彷佛回到了夜市的大排档。不一会儿，杨丁香那边又考好了一批。有了这两次的经验，杨丁香的动作越来越麻利，烤串的效率也直接翻倍，在羊肉串的边上开始摆上烤鱼，还有杜飞心心念念的羊贝贝儿。王桂英则吃了两串之后，就跑过去把朱婷替回来，帮着打下手。等又过了一会儿，干脆把杨丁香也替下来，让她也上桌去吃一口，然后有模有样，翻面撒料。该说不说，王桂英是个灵秀的女人，干什么一伸手就有模有样的。虽然火候什么的，不如杨丁香掌握的好，有的火大，有的火小，但调味却不差。而且家庭烧烤，本来就不像去饭店，基本只要能烤熟了就行。如果没烤熟，那就拿去再烤一会儿。反倒更有乐趣了，连朱婷和于欣欣都有点跃跃欲试。只有朱敏不为所动。朱婷弄了两下，愈发兴高采烈的，叫朱敏也去。朱敏却撇撇嘴，虽然走了过去，却没伸手的意思。杜飞探寻的看向李明飞。李明飞嘿嘿的小声道：“你不知道，听我老丈人说，小时候玩火把他们家房子给点着了，被和褥子都烧了！差点没把腿打折……到现在，还不太敢鼓捣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