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一夜未眠。
清晨时分,多半人都去休息补觉了,为后续的行动养精蓄锐。
灯叔,以及昨夜在清扫叛逆行动中阵亡兄弟们的葬礼,在新札幌郊外的一处农庄秘密而低调地举行。
陈星昨晚喝的太多,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精气味,捂着嘴巴,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吐出来。
平日里性格开朗的功夫小子,如今变得阴郁寡欢,
妹妹陈红的死,使得他早已流干了眼泪,即便是在灯叔棺椁下葬之时,也是一副麻木呆滞的表情。
比起陈星,阿凛喝的更多,葬礼全程她都是迷迷糊糊的,甚至还靠着‘大老黑’迪亚戈先生的宽肩膀睡着了,打了特别响的呼噜。
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但也没人责怪她,短时间经历如此多的悲剧,身心俱疲,任谁也扛不住,只得用酒精麻醉自己。
金全顺等人也都是疲惫不堪,葬礼一结束,便回到车上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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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一人与众不同:少主山上彻也,
由于药物的加持,这位黑道小少爷全程保持着诡异的清醒和亢奋,与他之前的表现大相径庭,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为灯叔墓碑献花、上香时,彻也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哀恸,而是将悲伤全都转换为了复仇的烈焰,用粗鲁的言语‘问候’近藤家的十八辈儿祖宗。
因为过分的自信与亢奋,在他身上,完全体现不出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悲壮,反倒像个腹黑的,精力旺盛的疯子。
马仔们窃窃私语,说少主有点儿像是漫画《蝙蝠侠》里的小丑,刚从阿卡姆疯人院放出来发癫的样子,精神不大正常。
头目们也都对少主的状态表示担忧,
可如今山王会内忧外患,只有这位略带神经质的少主,能将帮会力量凝聚成一股绳儿,也就顾不得其他的了,先渡过难关再说。
“少主到底嗑了多少药?”这个敏感的问题,成为山王会帮众窃窃私语的话题。
只有一人;“疯毛子”弗拉基米尔清楚这问题的答案,
他在黑市有路子,地雷和火箭弹都搞得到,违禁药品更是不在话下。
‘疯毛子’摆出一副装傻充愣的架势;
一旦有人询问,不是岔开话题,便是缄口不语的傻笑,
这会儿他正躺在一辆‘别克’商务车的车厢里呼呼睡大觉呢,也没人自讨没趣,再去打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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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在吞下半瓶子安眠药之后,少主山上彻也仍是完全没有困意,
干脆放弃休息起来办公,坐在父亲山上英雄的办公室会见访客;
今日大多数的访客,都是之前与武藏交好的各帮派头领,
眼看着山王会忠诚派大获全胜,这些人像是约好了似的,纷纷提着礼物过来讨好山王会的新主人,
这些人将昔日的盟友武藏贬低的一文不值,痛打落水狗,却闭口不提自己曾与武藏沆瀣一气之事。
山上彻也对于这些墙头草、二五仔,素来都是没半点儿好感的,
谁赢,这帮势利眼就往哪边儿倒,从来不把江湖道义当回事儿。
若是从前那位热血少年,定要命令手下将这些无耻混蛋打出大门。
而现在的彻也,被现实磨平了棱角,世界观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抛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少年幻想,
他不得不去接受,去拥抱,去融入这丑恶的、虚伪的成年人的恶臭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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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彻也有礼貌地接待客人,和他们握手,感谢他们的礼物,给足面子,
明知道这些人之前都站在武藏那边,却是装傻充愣,闭口不提这段不愉快的过往。
以山王会老大的口吻,彻也为将来各帮派的合作,做出规划与允诺,潜台词就是‘跟我混,要比跟极真组混赚得多!’
年纪轻轻的他,已将成年人丑恶虚伪的那一套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些东西并非完全都是自我参透,其中大多是家族的新任军师教给他的。
整个中午,高杉鹤一直站在办公桌旁边,陪着少主应酬宾客,此人是前任军师;叛徒高杉誉士的亲弟弟。
高杉鹤脑筋灵活,擅长《厚黑学》之道,为人却颇有古代武士之遗风,对于兄长的背叛行径多有不屑。
本来,高杉誉士背叛帮会之后,帮派高层已不再信任高杉家族了,要将他们从要职上完全剔除出去。
少主却是不计前嫌,力排众议,大胆启用高山鹤为家族军师。
正所谓千里马易寻,而伯乐难觅,少主的信任使得这位年轻人感恩戴德,誓要助山上家东山再起。
事实证明,无论是忠诚还是业务能力,高杉鹤都远胜他那个叛徒哥哥。
得到提拔之后,将帮会的内务、外交事务整理得井井有条,
每当少主会见宾客,这位军师总能精准地分析来人的性格,教给少主如何拿捏对方,
如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将《厚黑学》那一套发挥到了极致,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山王会的少主变得愈发圆滑世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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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样一位精明强干的军师在旁辅佐,山上彻也的交际能力得到质的提升,来访宾客都是满载笑意而归,
此番努力并不一定会创造一位忠诚的盟友,但绝对会为山王会减少一位潜在的敌人,怎么说都是赚的。
连续会见十二位访客之后,山上彻也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终于有些困意了,
军师看看表,说再接见一个,就可以休息了。
然而这第十三位访客,却是个十足的‘刺儿头’。
从这位访客踏入办公室开始,还没说话,彻也已经开始讨厌他了;
来人五十来岁,是个头发灰白的大叔,板着一张严肃的驴脸,没有提着任何礼物,一进来就毫不客气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儿。
高杉鹤俯身对着少主小声耳语:
“这家伙是联邦检察官,名唤杜丘冬人,以廉洁奉公而著称,眼里揉不得沙子。
少主小心了,这家伙脾气古怪,不好对付,
他是油盐不进,贿赂不收,漂亮话也不听,比起检察官,他更像是个行为艺术家,
很少办实事,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逼着人说实话,用来满足他那奇怪的对于正义的满足感。
杜丘检察官很清楚咱们背后的保护伞是谁,他知道自己动不了参议员的蛋糕,但也架不住他使手段恶心咱们。
少主要是像之前那样糊弄讨好,反倒会惹怒这家伙,正确的做法是祸水东引,
不要试图洗清自己的罪,而是强调联邦的黑暗,自己的无奈,以及其他帮派的罪恶更甚,让这家伙的大脑陷入短路宕机。
杜丘检察官是个认死理儿的人,以前的案子里,他总是过度执迷于绝对的程序正义,容易陷入到自我矛盾当中,那是他的致命弱点。”
“明白了。”
山上彻也点头道;
“有趣的家伙,且看我来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