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我的文艺时代在文讲所的日子第524章等两年再办最新网址:林为民写《升官记》的目的,其实每个看过的人都清楚。
对于一些熟悉他作品的读者,甚至不需要去通读,只需要大略翻几眼,便可以知道这本会被写出来的原因。
遥记得七八年前,林为民一部《盗官记》,将那些攻讦、辱骂他的同行骂的狗血淋头,其中不少人因为这部还被冠上了惹人发笑的外号。
这次《升官记》再度来袭,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不同的是骂的更直接、骂的范围更广。
以前他只是骂骂他的人,现在他连体制问题和社会大风气都要骂。
普通读者们看完这部感同身受,有经历过情节的读者更是拍手称快。
而那些自觉被内容影射到的知识分子、文学界人士和官员,心里别提多恶心了。
可他们又不敢公开批评这部,人家讽刺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和小贪小腐,你看了为什么跳脚?被戳痛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忌惮,所以他们只能在心里骂骂林为民。
至于这回真正的苦主柳飞羽和雁冰文学奖评委会,在发表之后一直保持着沉默。
此前雁冰文学奖评奖结果公布,他们已经饱受质疑好不容易现在风浪逐渐平息了,他们绝对不会给林为民把事情再炒起来的机会。
他们深知,这个时候越是回应乃至于对骂,越是趁了林为民的心意。
只有悄无声息的降低他们的存在感,让这件事过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等风波过去了,要怎么评奖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没必要为了一时之气将事情闹大,到时候丢了手中的权柄才是得不偿失。
《升官记》发表半个多月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舆论氛围中。
读者群体好评如潮,但平时存在感很强的文学界却少有声音,只有一些心眼实诚的评论界人士对林为民发出不合时宜的大加赞赏,充当了显眼包。
周末的时候,林为民带着陶慧敏到万先生家蹭饭。
这两年,万先生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绝大多数俗务已经不过问,林为民来吃饭的次数也比以前少了,怕打扰他的清静。
今天他们夫妻二人来了,万先生心情愉快,气色也好了不少。
自从万先生身体不好,老伴黎玉茹岁数也大了,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万芳夫妻俩就搬过来照顾老两口。
几个女人在做晚饭,林为民则陪着万先生坐在客厅中聊天。
“老师,我打算搞个文学奖!您觉得怎么样?”聊着天,林为民突然对万先生说道。
万先生看了他一眼,表情并未惊讶,雁冰文学奖刚过去不长时间,林为民的也发了,他这么做的目的也不难猜。
“评奖可不是容易搞的,费心费力不说,还容易落埋怨。再说,你有那个时间吗?”
林为民笑着说道:“评奖不是一个人的事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干嘛,弄个评委会就行了,再说不是还有您吗?”
万先生立刻提高了警觉,“我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可禁不住你的折腾。”
“不让您干活,挂个衔怎么样?雁冰文学奖评委会主任是巴老,我这个奖评委会是您,也算是旗鼓相当。而且,我也不让您白干,奖项就以您的名字来命名怎么样?”
林为民图穷匕见,说出了今天来蹭饭的最终目的。
万先生没有被他的糖衣炮弹迷惑,“我专攻戏剧创作领域,伱要搞文学评奖,用我的名字来命名可不合适,还不如用你自己的名字。”
“用我自己的名字不太合适,那些奖项哪个不是死了之后……”
万先生怒目而视,林为民闭上了嘴。
“我说你那么好心,还想用我的名字命名!”
林为民朝万先生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也是尊师重道嘛!有您在,我这奖项用别人的名字也不合适啊!”
万先生冷哼一声,“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年。”
师生俩毫无顾忌的玩笑了两句,万先生才正色道:“我的名字你不要想了。戏协最近正在考虑给全国话剧、戏曲、歌剧优秀剧本评奖换个名字。”
“他们打算用您老的名字命名?”
万先生点点头,“有这个打算,不过被我婉拒了。这帮人啊,跟你一个心思。奖项改革都准备好了,就等我蹬腿了。”
林为民有些不好意思“瞧您说的,这不也是想着让您名留青史嘛!”
“我可谢谢你们了!你们就不能等我死了以后再动这些心思?”
“主要我也是没想到能跟戏协撞车。您老真不要这个命名权啊?那我可找别人了!”
“你想找谁?”万先生好奇的问道。
在文学界,不是谁的名字都可以用来命名文学奖项的,尤其是全国性的奖项。
不管是政治声望、文学成就还是文坛资历,哪一样都不能缺。
在现在的中国文坛,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不找人。都没用您的名字命名,我能找其他人吗?我打算问问社里,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把人民文学搞大点。
上一届人民文学奖到现在都五年没办过了,我可以出钱给他们搞大一点。”
人民文学奖是国文社主办的文学奖项,于1986年首次评奖,评奖范围仅局限于国文社出版或在国文社旗下刊物发表的作品。
但从86年举办了第一届之后,到现在五年时间就再也没有举办过。
其中有一个很主要的原因就是第一届人民文学奖的获奖名单和第一届、第二届雁冰文学奖的获奖名单高度重合。
人民文学奖属于国文社自己的评奖,结果却被人质疑评奖结果与别的奖项重合率太高,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
要怪只能怪国文社自己,你说你发表、出版那么多好作品干嘛?
万先生沉吟了好一会儿,然后看向林为民,问道:“你实话跟我说,你是赌气还是真想办这个奖项?”
林为民迟疑了一下,然后诚实道:“肯定是赌气的成分更大一些。”
“既然知道自己是赌气,那你觉得你有这个决心和毅力能把这个奖项办好吗?你得明白,当你决定举办一个文学奖项时,它已经不仅仅是你出气的工具了,同时也代表着文学的神圣性。
如果你只把它当成一个出气的工具,那你和那帮人,又有什么不同?”
万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严肃郑重,不苟言笑。
挨了训,林为民心中并未有任何不满,反而感觉有些羞愧难当,他纠结片刻说道:“算了,那就不办了!”
万先生见他有些沮丧,又说道:“我跟你说这些话,不是不想让你办奖项,只是不希望你是带着别有用心的目的去办这个奖。为民啊,你别忘了,你现在所取得的这些荣誉和成就是什么带给你的?”
除了拜师的头两年,万先生已经很少对林为民进行说教甚至是批评了,尤其是近几年林为民身份地位日高,万先生对他更多的是鼓励和赞赏,每每在外人面前提到林为民总是合不拢嘴。
今天罕见的批评林为民,足以说明他对这件事的不满。
万先生提醒林为民不要忘记是什么带给他荣誉和成就,潜台词就是让他不要忘本。
他这些年来所取得的,无论是财富、荣誉和成就,哪一样不是文学带给他的?
他想要以办文学奖项的方式和那些他看不惯的人打擂台,无疑是心中失去了对文学的敬畏之心,这也是最让万先生生气的一点。
林为民心中不禁赧然,他自知理亏,同时也在反思自己。
写骂对家,这算是文人的老传统了,大家也只会当成笑谈去看待。
但就像万先生所说的,他要是真是奔着跟人家对着干的想法去办这个奖项,自己的这个目的又有多纯洁呢?
再自私一点讲,这个奖项真让他给办成了,轮到评奖的时候,对手的作品或者是那些他看不顺眼的同行的作品入围了,这个奖项他给不给人家?
给吧,自己恶心;不给,失了奖项的公信力。
在这样的心态下,怎么可能办得好奖项?
想明白了这些道理,林为民的心态平和了下来,诚恳的对万先生说道:“老师,您批评的很对,我的想法确实是有些荒腔走板了。”
万先生见他态度真挚,不由得欣慰的颔首说道:“你能想明白这个道理是最好的,恩怨分明当然是好的,切忌公私混淆。”
林为民点了点头,由衷的说道:“您说的话,我记住了。”
话说开之后,气氛轻松了下来,万先生又问道:“你刚才赌气的成分更大一些,这么说来,其实也是有一些出于本心的成分?”
林为民又忍不住得瑟道:“那是肯定的您老也不能太小瞧我的觉悟。”
万先生早已习惯了他这个顺杆爬的性格,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是真有这些想法,不妨多等两年。你和文协刚刚经历了一些矛盾,又是才上任国文社的总编辑,资历还是浅了一些,要办这种全国性的评奖活动光是有心、有钱是不够的。”
林为民自动在心里把万先生的话翻译了一遍:现在对家盯你盯得紧,这个时候搞评奖,人家肯定捣乱。你小弟又少,到时候有麻烦不一定摆的平。不如猥琐发育几年,等徒子徒孙再说一些,对面老得老、死的死,再搞评奖不是手到擒来?
林为民没大没小的给了万先生一个“你个老奸巨猾”的眼神,“还得是您老老谋深算啊!”
万先生忍不住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什么经到你嘴里都得被念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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