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侍郎,敬你一杯!”
“李大人客气。”
留香居,州城之中最顶级的酒楼,雅间之中,李天风笑着向此番主持泗水州乡试的主考官工部侍郎魏知德举起酒杯。
一饮而尽,李天风笑着道:“不曾想,朝廷竟对泗水州乡试如此重视,派了魏侍郎前来,我还以为一个普通进士出身的御史就给打发了呢!”
魏知德也微笑道:“李大人可是从礼部侍郎任上高升而来,中枢如今对泗水州的重视那还用多说嘛,呵呵。”
李天风点了点头,“是啊,恩科,恩科,施恩于读书人,如今泗水州局势不稳,合该大开恩科,以笼络读书人之心。”
“所以,李大人,此番下官是肩负着陛下耳提面命,中枢嘱托而来,要考一场绝对公平公正的乡试的。届时还要劳烦李大人帮我挡一挡,让那些试图走旁门左道的人,知难而退啊。”
魏知德笑看着李天风,李天风愣了一瞬,旋即笑了起来,“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本官自会帮忙,自会帮忙。”
“如此,便多谢李大人了。”
“好说,好说。”
——
苏府,夏景昀刷完了题,脱力般地躺在胭脂的腿上。
谢胭脂温柔地替他揉着脑袋,“公子,今夜李大人宴请主考官,你觉得他会为你要到考题吗?”
夏景昀笑了笑,“不会。”
“为何?”谢胭脂有些疑惑,“堂堂州牧出面,而且公子如今声望,主考官会不给那点面子吗?”
夏景昀不置可否,“胭脂,伱觉得科举是什么?”
谢胭脂虽然聪颖过人,但有些东西毕竟是需要阅历,无法凭空得来的,她想了想,只开口道:“为国选材,选拔优秀的读书人进入官场?”
夏景昀摇了摇头,轻声道:“是囚笼志士。”
“这帮读书人,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一群人,他们若是与王朝相伴而行,便能让王朝安定,发展,但若是他们无官无职,又有一身经国济民之术,那天下大乱便几乎是难免的。所以统治者以科举为囚笼,让这帮读书人皓首穷经,以图进入官场,成为人上之人。”
“在这之前,他们无暇他顾,一心向上。而一旦做了官,他们便会为了那一顶官帽,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再无那天高任鸟飞的豪情壮志。”
“所以,从朝廷的角度而言,此番秋闱,便是一个好机会,再度强化这个笼子的作用,将泗水州的读书人都关进这个笼子里。”
“也正因如此,如果我是陛下或者中枢重臣,必然会尽力保证科举的公平公正,甚至让下一届泗水州多录取些人,给多盼头。因为一旦科举失去了公信力,这个笼子决了口,带来的影响才是常人看不见的大,泗水州的乱局可能就真的无解了。”
“既然这样,李大人又怎么可能要得到考题呢!”
谢胭脂听着这等闻所未闻的奇谈怪论,心头惊愕,但又因为是夏景昀所说,又不由自主地愿意相信,仔细一琢磨,担忧道:“那公子为何还要去考?”
夏景昀笑了笑,“我刚才的话是从最上面最宏大的角度而言的,但对我们具体的每一个人来说,科举,还是我们能够拥有的,最公正最明确的上升通道。我没有理由拒绝啊!”
“算了,我跟你说这么多这个干啥。我的意思就是,这一回的秋闱,应该会很公正,什么漏题、舞弊之类的事情应该都不会存在,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不会有人使什么盘外招,一切都只凭成绩说话。”
谢胭脂想着这些日子听外面那些人说的传言,忍不住有些担忧,“可是我听人说,公子只在州学呆了几日,会不会对于考试之道不那么擅长?”
夏景昀哈哈一笑,“你放心,别的事情不好说,比考试的本事,我有的是信心!”
开什么玩笑,那都是一个夜晚一支笔,创造一个奇迹锻炼出来的,考前三天啃完一本书之类的那都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原主这脑子里,典籍经文背得滚瓜烂熟,不过是少了些应试技巧,有了自己,那简直是就是小母牛遇大象——____!
休息了一阵,夏景昀继续起来刷题,胭脂在一旁帮着揉揉肩、捶捶腿、磨磨墨,磨着磨着,人就从书桌磨到了床上。
这一夜,谢胭脂的一双修长美腿,便如那天下大势一般,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
果然,不出夏景昀所料,李天风不仅没有拿到考题,还不得不公开召集士绅,开了一个准备会,和主、副考官等一起,严正申明了此番乡试的纪律要求,明确表达了向歪风邪气,徇私舞弊开战的意志,赢得了与会者尤其是普通士子的一致好评,欢欣鼓舞。
城中的一家酒楼中,几个富家公子齐聚一堂,每个人的脸色都带着慌乱,主打一个这下糟了。
“怎么办?这咋还来真的?”
“是啊,我家老爷子回来跟我说,我都懵了,完全没准备啊!”
“这朝廷是不是疯了,我们怎么能跟那些泥腿子一样去苦哈哈地背书呢,贵贱不分,成何体统!”
“此言有理,要是我们也和他们站到一起去比试,那祖辈的辛苦不都白费了嘛!”
“人与人本就是不同的,为何要追求公平?这种生造的公平,本身就是天大的不公啊!”
一个领头之人叹了口气,“行了,别说了,说那么多于事无补,想想办法吧!”
“能有什么办法?老头子严词敲打了,切莫舞弊,这届春闱只有听天由命了啊!”
“罢了,我这届定是不行了,下一届再说吧,朝廷不可能永远这般严苛,否则将我们权贵置于何地!”
“嗯,我爹也说了,朝廷会给些荫官名额,下一届如若还是这般,我就不走科举之路了。”
说到这儿,众人都齐齐叹了口气,本以为万事俱备,做做样子过了乡试,捞到做官资格,再去中京品尝一下中京城的繁华,余生就在官场上厮混,寻欢作乐,享受一生,没想到一出门就撞了鬼,梦想夭折在第一步。
一个人强颜欢笑道:“要说起来,唯一的一个好消息就是,那个夏景昀恐怕这一次也一样榜上无名了。”
“对对对!这人恐怕比我们还慌呢!”
苦难从来都是对比出来的,一想到夏景昀也不行,众人登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这些日子,看着州城里那些女子一个个恬不知耻地往上凑,一些富家千金也张口闭口聊的都是夏景昀,这帮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们,早就是妒火中烧,恨得牙痒痒了。
“我们还好啊,大家都知道我们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他不是自诩如今的泗水州第一公子嘛,我看他落榜之后,有何言语!”
“不错,我等落榜,人家只会说朝廷的确公正,他要落榜了,怕是会引得大家嗤笑吧!”
“他帮着德妃和州牧,割了我家那么多产业,哪儿用得着别人,老子就率先嘲讽于他!”
“是极!我看着那些女子一个个没脸没皮地往他身上凑就来气,一个幸进之辈,凭什么!”
“咦?你们说,咱们何不布置一番,解释让他在这泗水州,颜面扫地!也好缓解我等落榜之事。”
“聪明!就这么办!”
——
苏府之中,苏师道直接给夏景昀在书房摆了张床,让他这几日就在此睡下。
苏师道的话说得很直接,怕他为美色所惑,消耗精力。
夏景昀又好笑又感动,跟谢胭脂打了个招呼,便在书房勤勤恳恳地学习起来。
他主要琢磨的是如何把自己的考试技巧与当下的考试情况结合起来。
同时,将苏师道对于儒学经典的理解和阐发,尽数吸纳。
而苏师道在见识了夏景昀那恐怖的知识归纳和吸收能力之后,震惊之余,也怀着几分希望,加大了力度。
日子就在一张张书本翻过之后,来到了开考的前一天。
谢胭脂将一个大盒子交给夏景昀,一脸担忧,“公子,你要多保重。”
夏景昀笑着接过,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放心吧,我就去考个试,能有什么问题。”
谢胭脂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进去帮忙,只好道:“公子安心考试,无需牵挂。”
“嗯。”他接着看着苏师道的夫人和儿子,“师娘,这些日子,胭脂就劳烦您看顾了。二位哥哥,待考完再来与你们饮酒。”
苏夫人慈祥一笑,“放心去吧!”
夏景昀转身,走到早早等在一旁的徐大鹏身旁,和一帮州学学子一道,走入了贡院之中。
片刻之后,搜检完毕、依号入闱、栅门上锁,而后贡院大门缓缓关闭,隔断了一道道关切的目光。
崇宁二十三年,泗水州乡试,正式开始了!
四章,一万二,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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