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多处州府，将会被拿出来作为包税区的消息，引起了强烈的海啸。
至于说由头，那自然是很简单，全都是为了银子。
别的不说，单单一个苏州府，一年的秋粮就高达二百多万石。
此时都中的粮价每石八百文左右，就算是江南地方秋收之后粮价便宜，再加上运输成本，储存成本，人力成本等等，也是价值过百万两银子的超级生意！
这等超大规模的生意，以往只有朝廷才有资格做。
可现在朝廷居然愿意拿出来，自是引来了无数人的疯狂窥视。
作为此事发起人的陈然，却是在此时遭遇到了猛烈的弹劾！
第一波弹劾，来自于老学究们，他们弹劾陈然视朝廷名器如私物，随意发卖其心可诛！
明眼人都知道，区区一个顺天府丞，怎么可能发卖江南州府的秋粮，这分明就是皇帝默许。
说是弹劾陈然，其实是在攻击皇帝乱搞。
对于这些弹劾，皇帝连反驳的心思都没有，直接淹了。
江南那么多州府都收不上来多少秋粮，与其便宜了那些大户，还不如拿出来换钱粮。
无论皇帝是想要勤于政务，还是想要享乐，钱粮都是必不可少的。
第二波弹劾，主要来自于御史台的御史们。
他们言辞激烈，张口闭口都是喊打喊杀，直言请斩陈子厚！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御史们的后台，是江南的大户们。
动了江南大户们的利益，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对于此事，陈然去了一趟大明宫，拜访了太上皇，没几天的功夫，来自于御史们的攻击弹劾很快就烟消云散。
观摩此事的大皇子，很是疑惑的询问“你跟皇爷爷说什么了？”
陈然喟然回应“没说什么，就是提了钱粮。毕竟太上皇也是需要钱粮的。”
太上皇也是皇帝，只要是皇帝就需要钱粮，这一点上，陈然看的是清清楚楚。
面对来自于太上皇的压力，江南甄家暂且安抚住了各地大户，毕竟刀子只是举了起来，还没真正的砍在身上。
最后一波弹劾就有意思了，来自于皇亲国戚，勋贵之家们。
其中带头的，自然就是早就该南下，却因为包税之事特意留下来的忠顺王。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搞走陈然，将主持包税之事的大权掌握在手里。
意思嘛，就是用最少的代价，得到最多州府的包税权。
对此，无论是皇帝还是太上皇都看的明白。
所以，无论弹劾多么的激烈，找关系找的多么四通八达，到了他们两個真正能够做决断的人面前，统统都是被淹掉。
两位皇帝都看的明白，陈然这是在给他们搞钱，又不是他自己捞钱。
皇帝也不可能跟自己的钱包过不去，哪怕是亲戚也不行。
三板斧扛过去，这事儿就已经彻底决定下来，就等着竞拍的日子到来，有心人在顺天府衙门里竞价。
最后时刻即将到来，有心大赚一笔的人，都开始陷入了疯狂。
荣国府，荣禧堂。
“我老了。”坐在榻上的贾母，看着眼前的贾赦等人连声叹气“身边只有些养老的银子，没多余的银子借给你们。”
贾赦，贾珍，贾蓉，还有脸上被王熙凤挠伤了的贾琏等人都在。
贾政与裹着面巾的贾宝玉，还有贾环与贾兰等人俱在，或坐或站的在一旁神色复杂的看热闹。
此外还有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等人在旁观。
不远处的屏风后面，一众贾家女则是悄悄偷听。
非常难得，几乎全员到齐。
“老祖宗。”比起连话都说不好的贾赦，贾珍明显更加能说会道“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啊。别的不说，江南苏州府，本年的秋粮额度是二百七十万石！这可是至少百多万两银子的收入啊。”
听到如此庞大的规模，王熙凤不自觉的扭了下腰，她的凤目隐隐泛红。
“我只是老了，可还没傻了。”
贾母毕竟是文武双全的贾代善的夫人，见识什么的还是有一些的。
“先不说你们有没有办法将秋粮给征收上来，就说朝廷真拿出了苏州府来包税，你们能吃得下？”
“这不就是来求老祖宗帮忙的吗。”贾珍笑嘻嘻的开口“我等已经联合了好几家一起联手竞价，就是银子方面还有些出入，所以请老祖宗相助一二。”
“母亲~~~”贾赦按照之前别人教他的，开始打感情牌“孩儿蹉跎一生，难得想要做件正经事，还请母亲相助！”
说罢，也是当众直接跪下行大礼。
顿时，贾政等人急忙起身，无人敢再坐。
这就等于是将贾母给架起来烤火了。
要知道，贾母是亏欠这个大儿子的。
按照嫡长子的制度，荣国府的一切，本该都属于贾赦才对。
可因为贾母偏心小儿子，导致贾赦只能挂着个空头将军的名号，躲在东路院里醉生梦死。
这等事情换做老人还在的大家族里，贾母是要倒霉的！
“唉。”贾母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她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是个蠢货，这必然是有人教他如此来逼迫自己。
目光落在了一旁低着头的贾珍身上，必然是这个鬼点子多的坏种！
知道也没办法，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她就必须给回应。
否则消息传出去，她以后会被大户人家的女眷给笑死。
偏心可以，但是不能如此的明目张胆，更加不可以如此对待嫡长子！
她用力揉着额头，头疼的厉害“说罢，要多少？”
贾赦当即面露喜色，转头望向了一旁的贾珍你小子真有本事，这一招果然有用。
贾珍翻白眼沙雕，这个时候看我作甚！你是生怕老太太不知道是我撺掇的你？
“这个，再有个十万两就好了...”
“十万两？！”贾母的声调陡然尖锐入云“你把老婆子剁吧剁吧秤发卖，骨头里榨出油来也没有十万两！”
贾母出嫁前是史家的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带着丰厚的嫁妆。
后来掌管荣国府多年，自然也是积攒下来了一大笔的财富。
可哪怕如此，把她卖了也榨不出来十万两这么个天价来。
“这事吧。”贾珍急忙接过话头“咱们这次是好几家联合一起凑股，出的银子越多，占股自然也就越多，到时候征收上来了秋粮一发卖，分银子的时候自然分的更多。当然是出的越多越好，若是能再多来五万两银子...”
“你们逼死我得了！”
贾母大怒起身，拄着拐杖就往后堂走“只有一万两银子，爱要不要！”
她这么多年的积攒，连带着嫁妆也只有几万两而已，本来打算都留给贾宝玉的。
现在被逼到了份上，借一万两银子出来就是出血本了，怎么可能再多给。
老太太要走，没人能拦得住。
而且答应了出借一万两银子，面子里子都能说得过去，众人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待到贾母离去，贾珍却是转身向着贾政行了大礼“二叔！”
这一声二叔喊的，贾政的心都颤抖了下。
他连忙上前搀扶“珍哥儿快快起来说话。”
一旁的王夫人也是变了脸色，一改之前众人当面不言语的习惯，皱眉出言“珍哥儿，不是我们不肯帮忙。实在是这等动辄数万数十万两的天价生意，不是我等能够掺和的。”
夫妇俩以为他们是要借银子，真的是慌了手脚。
若是借个千儿八百的，那也就借了。
甚至咬咬牙，三五千两也不是不行，毕竟那么大的东府在那儿。
可张嘴就是几万两乃至于上十万两的天价，这也太瞧得起他们了吧。
之前已经修炼到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夫人，是真的动怒了。
陡然间，她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视线在盯着自己的身后，疑惑转首望过去，却是见着了大老爷贾赦正在盯着自己看。
那目光...
“二叔！”被搀扶起来的贾珍，挤出笑容解释“误会，都是误会。侄儿不是要借钱。”
王夫人收回视线，望向了贾珍“那有何事？”
“好让奶奶知晓。”一旁的贾蓉得了示意，上前解释“原本各家勋贵们，都已经商议过了。大家联合起来，一起平了出价。谁也不多出银子，这也对大家都有好处。”
勋贵们也不傻，陈然搞竞价模式，他们就私下里先商议好各自的目标与价格，都卡在最低线上，不用多出银子。
这是除了朝廷与皇帝之外，真正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问题在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陈子厚那个坏坯...”咬牙切齿的贾珍接过话头“他听说此事后，居然该了竞价，说是要用暗标！！”
所谓暗标，就是有意竞价的人，提前写好自己的价格交上去，到时候开出来，谁的价格高就归谁。
如此一来，皇亲国戚与勋贵们的私下里默契，瞬间就被打的粉碎。
这也是贾珍他们不得不急忙到处筹措银子的根源所在。
毕竟价格不够，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吃肉，自己却是连一口汤都喝不上！
真若是如此，那会眼红而死的。
贾政明白他们的意思了，这是要求自己走陈然的人情啊。
“不可不可。”他是连连摇头“子厚是为陛下办事，若是暗箱操作惹怒了陛下，会给他带去灾祸...”
“二叔~~~”贾珍连连使用眼色，贾赦贾蓉贾琏等人顿时蜂拥上前，将贾政夫妇俩围起来一同哭喊求救。
啊！！！
混乱之中，面红如血的王夫人突然尖叫一声，惹来众人目光。
“无事。”她咬牙红脸“踩脚了。”
一旁神色陶醉的贾赦，悄然收手至背后，轻轻揉搓，满满的回忆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