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链二哥这事，真心是过了。”
衙门里人多口杂，自然不是谈事的地方。
两人在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内开了包厢说话。
“别提他。”王熙凤此时都要出应激反应了，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恶心反胃，浑身冰凉控制不住手脚的颤抖。
陈然为王熙凤斟酒“何不寻政公或是老太太，让链二哥将银子还回来？”
王熙凤凄然一笑，风韵尽显。
能找的话早就找了，可她不能找长辈出头。
没办法解释这么一大笔银子的来源，这是公中的款子，这事儿比贾琏抢她银子更严重。
“不说这些糟心事了。”
几杯酒下肚，王熙凤的俏脸逐渐红润起来，凤目盯着陈然“帮帮嫂嫂吧。”
“嫂嫂。”陈然叹了口气，自斟自饮“你这是在为难我啊。”
“一万五千两，这么大的一笔巨款借出去，总该有个说法。”他认真以对“可有抵押？”
就算是还有些财物，也不可能值得一万五千两这么多。
王熙凤性格爽辣，干脆直言“要不就把嫂嫂押给你如何？”
“嫂嫂说笑了。”
面对撩骚，陈然反倒是正色起来“这可是一万五千两，哪怕是飘香馆的明日香...明香姑娘，也能赎身两次。”
飘香馆是都中最上档次的消金窝，等闲人士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明香姑娘是馆中最出名的清馆人，喝杯茶说会话闲聊就得五两银子，这叫打茶围。
哪怕是这等姿容技艺都是顶级的清馆人，一万五千两也足够赎身两次了。
顺便提一句，贾琏长期在飘香馆内包着包厢，倒不是他自己来消费，而是好张扬排场，来此请客有排面。
对于这些都中大爷们来说，人前排面就是最重要的事儿。
王熙凤瞬间听懂了陈然的意思，当即勃然大怒“你竟将我与那等风尘女子相提并论？！”
这個时代的鄙视链里，风尘女子基本上属于泥土之中的最低等。
“我为她们赎身，回到府中让吃黄瓜就吃瓜，让扶墙就扶墙。嫂嫂这儿有什么？让你沉个腰，估摸着还要给我脸色看...”
怒气上涌的王熙凤，愤然起身拿起酒杯就泼向了陈然，却被其灵活躲开。
看着她气冲冲离去的身影，陈然认真摇头“你是不知道，几百年后的风尘女子们，混的多么风生水起...看来还是不着急。”
会了账，陈然离开酒楼回到衙门，继续自己的工作。
顺天府的快班捕快们与壮班民壮们，足有上百人被集中在侧院里集中训练。
衙门里都有三班衙役，站班就是升堂时候喊威武的那些。
快班就是俗称的捕快与快手，办案抓人的。
至于壮班民壮，则是弓手火甲等民兵组织。
打仗的时候征发上城头守城，或者作为民夫随军出征的，主要就是以这些民壮为主。
陈然训练这些人，是因为之前得罪了朝中大佬，他们随手就给陈然挖了个坑，让他去剿灭最近从山东等地过来的一批悍匪。
的确是悍匪，虽然只有区区数十人，可却是一人双马疾行如风，凶勇彪悍杀人不眨眼。
之前横行山东，被当地兵马追剿。
打不过官军骑兵，就一路北逃入了顺天府。
按理说应该是由京营去处置，至少也得是五城兵马司去剿灭。
可阁老们却是不在乎百姓们会被祸害，直接用来当作为难陈然的坑。
对此，陈然婉拒了主动要求代劳的贾雨村，召集捕快民壮训练，准备去消灭这些匪徒。
“柳都头，训练的如何了？”来到场地，陈然寻着一容貌极为出众的年轻人询问“哪一组是倒数第一？”
“大人。”年轻人当即行礼“今日训练，戊组成绩倒数第一。”
“知道了。”陈然颔首“戊组留下整理器械，打扫场地厕所。其余各组，领赏钱去酒楼吃饭！”
哦~~~
接受了一整天严格训练的众人，除了垂头丧气的戊组之外，全都欢呼雀跃起来。
他们排着队，一个个的上前从陈然的手中接过了赏赐，道谢之后就美滋滋的组队去酒楼吃饭喝酒，饭钱什么的，自然也是陈然出的。
至于留下的戊组，除了互相抱怨之外，也是额外严格加练。
甚至有人想回家，还会被同伴们唾骂，威胁赶出队伍去，说什么也不能再继续做倒数第一了。
没办法，陈大人给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
“柳兄。”离开衙门的陈然，招呼柳都头“随我一起去飘香馆。”
所谓柳都头，名唤柳湘莲。
之所以会为陈然所举荐，出任顺天府民壮都头，则是源于上次有贼匪于寺庙之中袭击秦可卿的时候，出头帮忙的就是柳湘莲。
陈然报仇不隔夜，报恩也是如此。
上来就帮柳湘莲解决了入仕最关键的第一步，进大门的机会。
要知道多少才华横溢之人，却是连大门都进不去。
空有经天纬地的才能，却是碌碌一生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以后，陈然也不会亏待柳湘莲。
“大人，不用破费了。”柳湘莲自然知道飘香馆的，那儿只要进了门，最低也得有十两银子的消费。
“无妨。”陈然摆摆手“今天有人请客。”
柳湘莲当即面露喜色“那就快去吧。”
让给自己前途的恩公破费，他不好意思。
可有旁人请客，那就得赶紧的了。
历朝历代都是禁止官吏出入风月之地。
可实际上，这条禁令也就是个笑话。
谁拿这个说事，会被群起而攻之，因为几乎人人都去，谁都跑不了。
久而久之，在风月之地见着同僚一笑而过，也就成了心照不宣的水下规则。
换好衣服骑马来到这傍晚时分都中最繁华之地，贾琏早已经等候在这儿迎接客人。
“子厚~~~”
见着陈然过来，贾琏热情的上前招呼。
如此热情的贾琏，让陈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不久之前他夫人王熙凤，还想着与自己打友谊赛来着。
缓解尴尬的陈然，为柳湘莲做介绍“这位是柳兄，柳湘莲。”
见着容貌俊朗的柳湘莲，贾琏当即眼神一亮，热情招呼。
他之前因为欠债的事儿，许久没在圈子里出头。
此时借助王熙凤的资助，解决了债务问题，立刻重新抖了起来，广邀好友来这都中第一等繁华之处享乐玩耍，宣告自己重新归圈。
至于说为何贾琏花钱如此之快，之前还坑过王熙凤一万多两私盐的银子，只要看看今天的宴请就知道。
邀请来的都中纨绔们，外加纨绔们带来的好友长随，何止数十人之多。
单单是这些人开包厢吃菜喝酒，就得有上百两银子的开销。
若是还有些别的项目，那就没止境了，一晚上花出去三五百两都有可能。
至于说贾琏为何愿意做这个冤大头，只听众人一声声的链二爷与贾兄再看看那一张张满是真诚的笑脸就知道了。
贾琏在荣国府没什么存在感，父亲动辄打骂，后妈阴阳怪气，老太太不待见，媳妇更是将他当作窝囊废呵斥，甚至遇个有体面的婆子还得行礼说好话，早就是满心的憋屈。
再看看此时，都中有名的公子哥，见着他都是笑容满面的拱手喊一声哥哥~~~
有身份之人的奉承实在是太有面子，加上银子来的实在是太容易，一切也就理所当然。
今个儿贾琏包下了最大的天字号包厢，内里极为宽敞，直接开了两大桌。
单单是这间包厢的费用...算了，他花媳妇的钱不心疼，就是陈然有点心疼。
毕竟说到底，这银子还是他出的等王熙凤服软了，我可得好生找补回来才是。毕竟是别人家的媳妇，用起来不用心疼不是。
自感大有面子的贾琏，热情招呼众人。
嘱咐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千万别跟他客气。
众人轰然回应，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的贾琏，脸都红了。
望着他那激动的模样，陈然低头吃酒。
过几天你媳妇就要为你沉腰还债了。现在你叫的有多开心，到时候王熙凤喊的就得多...
给贾琏面子来玩的纨绔子弟很多，像是理国公家公子柳呈，修国公家公子哥候亮明，缮国公家公子石光珠，平原侯之孙蒋子宁，定城侯之孙谢鲸，五城兵马司裘良，锦乡伯公子韩奇，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诸王孙公子俱在。
除此之外，陈然还见着了熟人。
薛蟠居然也在。
之前还咋咋呼呼的薛蟠，一见着陈然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瞬间没了声音。
他是真的怕陈然，这人真敢弄死他。
陈然笑了笑，带着柳湘莲入了席。
“那边那个。”陈然向柳湘莲示意理国公家公子柳呈“你家亲戚？”
柳湘莲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不熟。”
他也是柳家子弟，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大家族不断繁衍分家，早就沦落了。
此时见着主家吃香喝辣，自己家却是生计颇为艰难，自然心中有难言之痛。
“无妨。”陈然笑言“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你这样有本事的才会有出头的机会。”
这纯粹就是安抚的废话，没有贵人抬举，怎么可能有出头的机会，再有本事也没用。
没见着按照概率学来说，几百年后华夏那么多的梅西，不是在搬砖就是在卖奶茶。
他们就算是有天赋，可却是没有机会啊。
柳湘莲不懂，听闻此言却是开心的笑了。
他很帅，类似于现代世界里的小奶狗那种，对于贾琏薛蟠等双插头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只可惜陈然坐在那儿，这两位却是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喧闹之间，却是听那冯紫英起身大呼小叫“我等如此干喝有甚意思，链二哥何不唤那明香姑娘来陪酒？”
众人纷纷起哄，大喊大叫好不热闹。
贾琏有些犹豫，明香的出场费很贵很贵。
可气氛到了，他也不能怯场，当即豪迈挥手“这有何难，现在就喊她过来，给众兄弟们倒酒~~~”
哄然声响之中，陈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贾琏，你媳妇要受苦了。就你这句话，她就得多挨千八百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