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明的百姓们，都能吃上便宜的香料！”
高呼着如此振奋人心的口号，由足足十八艘四百料以上大型洋船组成的船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石头津，顺着大江东去直奔大海。
“大哥？你怎么没去送他？”
“四弟？你也没去送？”
东宫演武场，黑着脸的朱标，与同样黑着脸的朱棣遇上了。
今天是陈然再度出海的日子，可这兄弟俩都没去送行。
“这魂淡说我们老朱家的人容易溶于水...”
“这家伙说我们老朱家淹死了小明王，靠近水就容易溶于水...”
兄弟俩同时面露怒意“说话太气人了！”
愤怒的同时，也有些心虚。
毕竟当年淹死小明王的事儿，天下人皆知是老朱干的。
神神怪怪诅咒报复什么的，谁都害怕，尤其是做过亏心事的。
兄弟俩宣泄了一通对陈然的不满，心情倒是好转了不少。
“老四，听说子厚问你要了人？”
“嗯。”朱棣点头应声“一个叫姚广孝的和尚，我也好奇这和尚有什么本事，能让那个说话气死人的家伙给看上。”
“姚广孝？”朱标认真回忆了一番，确信自己没听说过此人。
“为什么要個和尚？”他不解询问“难不成是在船上祈福的？”
“我怎么知道。”朱棣心中烦躁，用力挠头。
他总感觉自己好似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机遇...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
“大哥。”朱棣干脆起身，向着朱标招呼“闲来无事，咱们切磋切磋？”
“打不过子厚还打不过你？”朱标当即接下。
两兄弟一通对战，最终双双气喘吁吁的躺下大喘气。
“大哥。”缓过劲来的朱棣先开口“那陈子厚三拳两脚就将我们打趴下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事我真问过永昌侯。”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的朱标，闷哼回应“他说陈子厚用的全都是战场杀伐的路数，一上来就是奔着要命来的。我等以比武的心思与其对战，自然是落入下风。”
“原来如此！”
朱棣面露恍然之色，一个翻身坐起来“等他回来，定要与他好生切磋一番，我也用搏命的打法！”
望着跃跃欲试的弟弟，朱标感觉够呛。
因为蓝玉还有下半句话“陈子厚此人心性决绝，一旦出手毫不留情，自带杀伐之气，绝对是久经战场厮杀之辈。”
从战场上下来的厮杀猛将，哪个是好对付的。
他甩甩头，转移话题“子厚说，要让大明的百姓们都吃得上香料，你觉得可能吗？”
“怎么可能。”
朱棣闻言当即摇头“大明现在在册人口已过六千万，就按一人一斤来算，那就是六千万斤！”
“什么地方能有六千万斤的香料？梦里？”
“说的也是。”
大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出海的船队没有丝毫的消息传回来。
虽然知晓这是常有之事，可怀庆公主依旧是隔三差五的去寺庙祈福上香，保佑陈然平安归来。
朱标这儿也是愈发担心，毕竟海上风浪滔天，但凡是出了什么事情，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他已经下定决心，以后不能再让陈然出海了。
万一有所闪失，福宁妹子那儿没法交代。
而且子厚这般大才，用来跑海实在是太过于大材小用。
他最近也是有许多政务上的事情，急需陈然给出个好主意。
又过了月余，怀庆公主这儿都已经思念成疾了，终于是有快马自松江府四百里加急送来了消息。
陈然的船队回来了，已经到了松江府，这会儿正逆流而上直奔应天府而来。
船队归来这一天，石头津两岸人山人海。
不仅仅是朱标，甚至就连朱元璋都被惊动，不顾朱明皇室易溶于水的特质，亲自来到了岸边迎接。
至于缘由，则是陈然用快马送来的信件里，明确表示满载各式香料而归。
航海时代来临之前，中土的香料来源，要么是走丝绸之路，要么是做生意极为精明的天方人，用海船运过来。
可想而知，其价格将会多么的昂贵。
应天府内的市场上，香料的价格，基本上约等于等重的银子。
非富豪勋贵之家不可用。
普通百姓之家，压根就吃不起。
就像是数百年后的某些宣传片一样，号召所有人都不要吃鱼翅，野生动物什么的。
可实际上普通百姓谁能吃得上这些东西？
这种东西通常都出现在高档餐厅与食堂里，普通百姓闻都闻不到，号召百姓们别去吃，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陈然的本意，就是用香料作为敲门砖，敲开大明上下所有人的眼界。
告诉他们往海外看，海外什么都有。
无论是抢回来，是买回来，还是别的办法弄回来，一定要走出去搞东西。
香料昂贵？
那就输送海量的香料来，将价格打成白菜价。
大明百姓吃不起香料，可白菜总能吃得起吧。
老朱不在乎大明百姓能否吃得起香料，他只在乎这批香料发卖出去，能换回来足够的钱粮，供应他发动兵马继续打仗。
滇南那边的战事已经宣告结束，沐英他们已经平定了滇南之地，斩杀了元庭梁王。
接下来，终于是可以向着北边动兵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出征元庭残部，首先就是筹集足够多的钱粮。
“标儿。”
难得笑容满面的老朱，满意的望着朱标“若是十八艘船都装满的话，一料有三四百斤，一艘就是十余万斤，那可就是百万计的钱粮...”
“陛下，冷静点！”
眼见着老朱实在是压不住嘴角，朱标只好强行打断他的美梦“不可能卖出那么多钱粮的。”
“嗯？”老朱收敛了笑容，面露疑惑之色“锦衣卫昨天才去了市场调查，一斤香料一斤银！”
朱标苦笑摇头。
他之前也是跟老朱一个想法，可看到陈然送来第二封信之后，那叫一个如雷灌顶。
第二封信里只说一件事情，那就是香料价格问题。
“爹啊。”朱标压低了声音“子厚带回来那么多的香料，谁疯了才会用原来的价格去购买。”
“再说了，现在香料价格也就是豪富勋贵之家才买得起，可他们就算是一天三顿饭都用香料拌饭吃，也吃不完这么多的香料。他们也没那么多的钱粮，天天买香料吃。”
朱元璋的神色变换，面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会？”老朱表示难以理解“香料不是挺值钱的吗？”
朱标的脑海里，又闪过了陈然信件上的话语。
...从皇帝到大臣，没一个懂什么叫做经济规律...
“爹。”朱标干脆用陈然信件里的话回应“物以稀为贵啊。之前香料少的时候，自然价比金银。可子厚带回来十几船的香料，东西多了肯定维持不住，必然大跌。”
“定价如何？”朱元璋拍脑门想出个办法“规定香料必须以现在的价格出售。”
朱标叹气，果然跟子厚信里写的一样，不懂经济的皇帝，会搞定价这等骚操作。
“爹啊，谁也不是傻子。”朱标解释起来都是有气无力“香料不是粮食，不吃就会饿死。都知道有一大批的香料在，而且以后每年的供应量会越来越多，谁疯了才会用这等价格去购买。”
“真要是定价的话，那是卖不出去的。”
朱元璋烦躁的跺脚“那你说怎么办？”
“等见着子厚，问问他的意见。”朱标也是抓瞎，他也没经历过某种东西远远供大于求的情况。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干脆还是问问聪明人该怎么办。
大批纤夫，拖拽着落帆的大船一艘艘的靠岸。
船的吃水很深，很明显装满了货物，纤夫们都是累的不行。
明时大船没有排水量一说，都是用的料为计量单位。
所谓料，是容积。
一料就是十立方尺的容积，四百料那就是四千立方尺的容量。
折算一下，差不多是一百三十立方米的容量。
像是香料这等干货，一立方米差不多有千斤，一艘四百料的船，差不多能装十万斤。
毕竟还要装载别的人员物资，像是食物与水什么的。
刘大夏代表文官集团垄断海贸之前，大明的海上贸易非常发达，船只也是越造越大。
郑和下西洋的超级宝船就不说了，刘大夏一把火烧掉了资料，后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郑和在静海寺立的碑文上，明确写了他的船队有两千料，以及一千五百料的海船。
《使琉球记》以及《浮生六记》等书文之中也有记载，中土使节去琉球封赏琉球国王的时候，乘坐的船只是四千料！
按照排水量是容量两倍来计算，四千料那可就是两千多吨的巨船了。
大明已经有千吨巨舰横行大海的时候，欧罗巴那边还在黑暗之中挣扎求生。
等到刘大夏烧掉宝船资料与历次下西洋水纹地理等资料的时候，比他小十几岁的哥伦布，带着他的小船队出海了。
东西方文明的天平，在那一刻开始反转。
再度见着陈然，打量了他一番的朱标，疑惑询问“别人出海都是风吹日晒又黑又瘦，你怎么还是白净强壮，跟出发之前似的？”
“这个...”
陈然摸了摸鼻子“可能是天赋异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