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韦太守命我等为河东路助饷三万缗,以备振武军。”
黄氏坞堡内,面色阴沉的黄巢,正与一众亲族商议要事。
此言一出,众人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直接跳脚。
“两月之前,说是要防备回鹘人,要走了一万五千缗的助饷。现在又要?”
“那沙陀人叛不叛的,与我等曹州人何干?”
“如此说来,下次就该要六万缗了?”
“头领,咱们现在可没那么多钱帛给了。”
一众纷扰之中,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没钱了。
黄巢家世代贩卖私盐,的确是积攒了不少的财货。
可家大业大的,开销自然也大。
尤其重要的是,前些时日从陈然手里买方子,花费了巨资。
本想很快能够赚回来,未曾想中原之地遭受水灾旱灾轮着来,百姓们食不果腹,哪还有钱粮买盐吃。
历史上的黄巢,这次的索要的确是给了。
可现在不一样,陈然榨走了五万缗,上次韦太守索要的时候,黄巢已经是竭尽所能的凑钱,就差当裤子才拿了出来。
现在又要三万缗,把他全家都给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黄巢是想给的,毕竟民不与官斗,他家大业大的又有了炼制岩盐的配方,未来可期。
可官府实在是不给活路啊~~~
历史上的两年之后,南诏国入侵川地,大唐派兵迎战,两边又是一场大战爆发。
曹州刺史再度索要抵抗南诏国的助饷,而且数额不菲。
那个时候的黄巢,才是真正的受不了了,干脆反他娘的。
濮州的王仙芝,环境待遇也是差不多。
毕竟普通泥腿子们都快饿死了,榨不出钱帛来,只能榨取这些富户。
此时的黄巢,因为陈然提前抽取资金,导致面临了历史上两年之后的艰难处境。
“头领!”
一片议论声中,黄巢的外甥林言跑进来大喊“太守府的消息,韦太守已经下令调动驻军。若是我等富户不交助饷,就要直接破家拿人!”
“欺人太甚!!”
黄巢拍案而起“还真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太守!真当他京兆韦氏,可以无法无天了!?”
这一刻,他回想起了当年去长安城参加科举,却是被那些世家子弟欺辱嘲讽的场景。
你这等乡下来的田舍汉,也想做官?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李氏?崔氏?卢氏?郑氏?王氏?韦氏?都不是?那你凭什么?
黄氏?哪里的黄氏,从来都没听说过。
我们家族多少代人的努力,就凭你十年寒窗就想超越,天下间怎么会有伱这么蠢的人。
没错啊,我们就是来走个过场,早就被内定好了。那又如何,你咬我啊?
回家种地去吧,你这等小镇做题家,没资格当官!
世家子弟们的羞辱,恍如就在眼前。
“待到来年九月八,我化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黄巢面容略显扭曲,一字一句的念着自己当年离开长安城之前,所做的这首《不第后赋菊》。
若是历史上的黄巢籍籍无名,这首诗或许没机会流传后世。
诗词有名的前提,是人有名在先。
“头领!~~~”
黄氏众人都望着黄巢,等待着他的决断。
“既然朝廷不给咱们活路,那咱们就反了朝廷!”
黄巢一声怒吼,众人纷纷高声附和。
唐末的百姓们活的很是凄惨,对朝廷的不满早已经冲到了天灵盖。
激情过后,冷静下来的黄巢,第一件事情就是嘱咐黄存“你快马去一趟濮州,打探一下那陈子厚的意思。若是能一起起事,那是最好。”
“头领放心。”黄存当即表态“那边濮州太守,必然也是勒索陈子厚的。他早就私下里编练兵马,恐早有心思。”
“如此最好。”
见着黄存的时候,陈然面带笑意的问完来意,当即表态“你回去告诉黄兄,官逼民反那就反!咱们一起,分别在曹州与濮州起事。”
得了陈然的许诺,黄巢这儿再无顾虑,于咸通十三年六月十一,正式扯旗,发檄文斥责朝廷吏贪赋重,用兵不息,赋敛愈急,百姓流殍,无处控诉。
他自称冲天大将军,聚集数千人马攻打州治左城。
此时中原之地由朝廷直辖的州县,防备空虚的很,黄巢顺利攻破左城,杀了曹州刺史。
而身在濮州的陈然,却是并没有第一时间响应。
不是坑黄巢,而是在等好处。
果不其然,朝廷这儿得知有民乱,很快就调动兵马物资来镇压。
面对强藩的时候,朝廷大多时候都是忍气吞声。
可面对百姓造反,那是雷厉风行,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朝廷任命左金吾卫上将军齐克让,为泰宁军节度使,率军讨伐黄巢。
齐克让带着数千神策军,押运大批粮草军资从关中来到濮州,召集各地守军准备进剿曹州的黄巢。
受朝廷直辖的这些州县,驻军精锐之前就已经被调走了。
虽然聚集了数万大军,可实际上的战斗力与战斗意志都很差。
朝廷催促愈急,齐克让不敢耽搁,带着人马浩荡出兵,直奔曹州而去。
与此同时,新任濮州崔刺史的书办,再度来到了陈然面前。
“陈头领,我已经帮你拖了这么久,实在是拖不下去了。”之前收了好处,帮陈然拖延缴纳助饷的书办,言语间倒是客气的很“多少也得给一些,做做样子也行。”
“好好好。”陈然笑容满面的点头“不好让你为难,三日之后我就送助饷去州城。”
说罢,喊来盐丁再度赠送了几匹蜀锦。
待到书办离去,银刀都出身的李文德,忍不住上前言语“头领,咱们究竟什么时候动手?”
数年之前的银刀都,几乎被朝廷斩尽杀绝,就连家眷也都跟着被处死,毕竟大唐的军伍,是家眷随军的。
作为少数逃出生天者,李文德对朝廷的恨意,那叫一个倾尽五湖四海。
“我不是说了吗。”坐回胡凳上的陈然,随口回应“三天之后。”
李文德是典型的大唐武夫,一时之间没能明白陈然的意思。
而这边的王温玉,却是几乎秒懂“头领安排的好啊,朝廷大军的粮草军资,此时可都是集中在州城里的。”
“不止这些,太守征收的助饷,也都是在城里。”
这就是陈然等待的机会。
在正式起兵之前,再狠狠的捞上一笔。
毕竟一旦开打了,那钱粮消耗就跟流水似的止不住。
三天之后,陈然以送助饷的名义,顺利来到了鄄城城门口。
比起上次过来,城门的守卫明显严密了许多,而且换成了神策军来守卫。
齐克让留下了一个十将,领着一都人马一千兵守卫鄄城,主要是保护城内众多的军资粮草。
唐末军制,一都千人设一都指挥使,也叫都头,军使,都将等。
下管两营,每营又分左右二厢。
营与厢,都设指挥使。
厢之下,就是唐军最基本的编制单位,队。
队设队正,满编五十人,下辖五伙。
每伙十人,分两伍。
每伍设伍长一人。
这是神策军的常用编制,因为需要安置太多的人手做官,所以编制的军官较多。
而各地藩镇情况不同,编制不一。
大部分藩镇是用五五制,营以下都一样,不过到了营这一级却是二百五十人,五营为一厢,两厢一都两三千人为主流。
守备城门的一队神策军,掀开大车上的麻布,见着那么多的钱货绢布,酒水肉食,那叫一个两眼放光,直接上手就抢。
陈然皱起眉头“这可是送给刺史的财货。”
此时城墙上的厢指挥使,也是急匆匆的带着人下来,双眼放光的死死盯着这些财货“什么刺史不刺史的,俺们神策军不管这些,见着的财货都是神策军的!”
“都搬走!”厢指挥使大笑着招呼军士们搬东西,目光转而盯着陈然询问“你是何人?挺有钱嘛。”
陈然自是懂得他的意思,这是想要绑架勒索的节奏。
“真是.”陈然也是被气笑了“本来是打算迷翻文武的,没成想被你这蠢货给搅了局。”
他在酒水之中下了药,本意是入城之后先拿下那些文武大员们。
没想到的是,在城门这儿却是遇上了这等事。
厢指挥使面色一沉,呵斥“你说甚?”
“我说天堂有路你不走”陈然反手拔出了横刀,一刀就将厢指挥使的脑袋斩了下来“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这一动手,四周众人纷纷拔出兵器上前与神策军厮杀。
王温玉急忙拿出烟花点燃绽放。
隐藏在远处的李文德见着了烟花,当即拎着大批人马呼啸着杀了过来。
神策军的名气很大,曾经的战斗力也很强。
可他们常年待在关中长安城内外,百余年下来早已经是腐烂不堪,军纪极差。
最夸张的是,新募的士卒多以长安城的浮浪子,城中百姓为主。
而中高级军官全部都是出自世家大族,有背景有关系的那种。
甚至于,就连队正,伙长,伍长这等基层军官,也是以长安城的富户子弟充当。
古代征兵,第一个不要的就是城里人。
这不是对城里人的歧视,而是用血泪换来的教训!
李文德气喘吁吁的赶过来的时候,陈然这边已经是顺利杀散了城门守军,夺取了城门。
反身上马的陈然,手中横刀向前挥舞“冲进去,直去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