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谋魏博,算尽天时地利与人和
章丘城外,魏博军大营。
“什么?粮道被断了?!”以魏博镇行军司马身份,领兵前来剿灭黄巢的韩简,满心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确实如此。”随军参谋陈恳禀报“一支打着替天行道大旗的贼军,夺了临邑,抢了渡济水的浮桥!”
“真该死!”
韩简怒气上涌“守军为何没能守住?统统该死!”
大帐内众人都是无语,你为了攻打章丘城,只留了几百人守卫济水上的浮桥。
几百人如何守得住!
“好不容易才将那黄巢困在章丘城内。”韩简挠头“诸位,你们怎么说?”
当即有牙将出列拱手“司马,当速速回军夺回浮桥。”
“回军.”韩简满脸不甘之色“可城内的黄巢,岂不是能乘机跑了”
都这时候了,他还在心心念念着黄巢。
毕竟只要能攻破城池,斩杀贼首,他的功勋足以顺利接手魏博镇节度使之职。
“司马。”有牙将不满言语“营中粮草足有十余日,若是不能尽快打通粮道,一旦断粮那可就完了。”
韩简反问“就地征粮如何?”
“司马这说的是什么话,莫不是不知秋收已过?别说各处已经被贼人扫过,就算是各地还有余粮,咱们去抢粮食,人家又不是木头,岂会白白相送!”
这里是齐州与淄州交汇之处,本是淄青镇的地盘。
可各城守军确是紧闭城门,冷眼旁观魏博镇与黄巢打来打去,压根没有帮忙的意思。
一方面是因为大家不是一个藩镇的,彼此之间警惕性很强。
还有就是,骄纵的魏博兵入淄青镇后,劫掠地方索取无度,还强占了多座城池,早就将这边得罪透了。
平卢军没出城帮着黄巢打魏博兵,就已经是足够克制了。
“不若遣信使速速回魏州。”韩简还是不舍得即将到手的战功“请节度使起兵来援,击破敌军送粮上来。”
魏博镇兵马足有十余万之多,是天下间排名前三的大镇。
其中分驻各地州县的州兵占了过半之数,外加安置在与各处藩镇相接的关键位置的外镇兵,真正可以野战机动的牙兵,牙外兵大约在五万左右。
韩简这次带来了两万多的战兵,从各地抽调的辅兵一万余人。
至于说团结兵这等民兵,充其量只能当民夫,都是不计数的。
魏州那边,还能调动数万战兵辅兵来援,倒也不失是一个选择。
唯一顾虑的,就是距离太远,来的太慢。
诸将也是无奈“此地距魏州颇远,待到援军赶来,恐时间不够用。”
“那就先行攻破章丘城!”
很明显,韩简是上火了“这黄巢如此能跑,好不容易才困住他。若是因为贼人来了援军就放跑了他,何时能平定叛乱?不能平了黄巢,如何拿下淄青镇!”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也不好再过多言语。
韩简当即选了一队护军,策马奔赴济水岸边,乘坐船只渡河绕过临邑,一路直入博州西去,快马加鞭的赶到魏州。
来到城门处表明身份,高喊着要入城向节度使递交紧急军情。
可未曾想,守军非但没有开城门,反倒是放出箭雨射杀他们。
亲卫护军大惊失色,完全不搞懂状况,他们可是自己人啊!
至于为何会如此,那自然是因为陈然用了离间计。
他看了史书,知道现任的魏博节度使韩允中,年内就会病死。
历史上的确是韩简接任了节度使之位,可魏博牙将们压根不服,都是野心勃勃的想要重新洗牌。
其中最出挑的,就是牙将乐彦祯,与其子乐从训。
乐彦祯是个骄纵胆大之人,可他儿子乐从训确是比他老爹更狂妄。
数年后,宰相王铎路过魏博镇,乐从训见其侍妾美貌,财货颇多,居然直接将王铎及其随从数百人统统杀光,抢走了美人与财货。
那可是宰相,这就是毫无疑问的狂妄,非常之狂妄。
了解到这些的陈然,出兵的同时就派人来到了魏州,暗地里散播流言蜚语。
也不是什么高深的谋略,就是说乐彦祯心怀异志,要趁着韩简出兵外镇的机会,夺取魏博镇的大权。
下克上,在魏博镇这儿是传统保留节目。
流言一出来,所有人都信了。
乐彦祯也是措手不及。
他的确是有这个心思,可没想过这么快就动手,因为还没做好准备。
若不是节度使韩允中病的厉害,几近不起,恐怕立马就要对他下手。
没多久的功夫,临邑失守,浮桥被夺,粮道断绝的消息传来,更是附加了陈然添油加醋的魏博军惨败,韩简身死阵中的假消息。
消息哄传之下,居然传到了病重的节度使韩允中耳朵里,结果这位节度使居然直接惊死了!
这下乐彦祯不动手都不行了,在他儿子乐从训的鼓动下,立马起兵占据魏州城。
而乐从训杀性极重,更是直接屠了效忠韩家的军士与家眷,真的是血流成河。
离间计这种策略,只对内部不稳,上下不安的势力能够起到作用。
恰好的是,魏博镇就是唐末全天下最不稳定,内部最为混乱的地方。
残余的护军信使,从城外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真相,悲痛之下急忙疯狂赶路返回章丘城外禀报。
这一来一回,时间早已经过去。
韩简这边,原以为能很快攻下章丘城,夺取城内粮草军资。
未曾想,黄巢是个死硬的反大唐份子。
虽然野战打不过魏博镇,可守城的时候确是靠着拼命硬生生的抗了十天的围攻。
魏博镇兵损失颇多,士气低落的厉害。
而且他们都是职业军人,自然是从这些时日里没有运粮队入军营,推断出粮道被断了,早已经开始鼓噪起来。
待到去魏州的信使急匆匆的赶回来,韩简震撼之下忘记封锁消息,结果就是全营都知晓了魏州生变。
为了让儿子立下军功,好名正言顺的继承节度使的位子。
这次韩简出兵的时候,韩允中将忠于他们父子的人马大都给派遣过来。
这些人的家眷,几乎都被乐从训给杀光了。
魏博军各处军营几乎都疯了。
满腔怒火无从宣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无能的韩简给砍了。
旋即,魏博牙兵与外牙兵们,疯了似的直奔济水上的浮桥,要杀回魏州去报仇雪恨。
至于那些抽调而来的州县辅兵,与团结社等干活民夫们,则是一哄而散自寻出路去了。
“魏博兵骄纵狂妄。”
浮桥畔的军营内,陈然正在复盘。
“他们现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又处于被夹击状态之中,更是被堵在了济水对岸。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其侧。若是许以重诺,大力笼络再杀去魏州帮他们报仇,的确是有机会收服。”
话锋一转,直接来到了但是“但是!魏博牙兵太狂了,狂到没边。正所谓长安天子,魏博牙兵说的就是长安的天子经常被太监们更换,魏博的节度使们也是被牙兵们经常更换。”
“他们谁都不服,自成利益团体。”
“想要真正收服他们,而不是时刻担心牙兵们叛乱,就得打掉他们的傲气!抽掉他们的团体支柱!废除共同利益!彻底转变成真正的军士。”
陈然目光望向王彦章“所以此时收服魏博牙兵之时一时之选,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唯有狠狠打一仗,彻底打垮他们,方才有机会彻底收服!”
王彦章与刘鄩等人认真听着,不时附和点头。
“虽说归师勿遏。”陈然幽幽一叹“可此时这些魏博牙兵,的确是处在实力最低落的时候。”
“围攻章丘多日不克,损失军力与士气,战斗力至少下降一成。”
“缺乏粮草军资的补充,战斗力至少下降三成以上。”
“辅兵民夫四散,没人做脏活累活,拖累战斗力一成。”
“冲天大将军可不傻,必然出兵牵制追击,这又拖走了一成战斗力。”
“济水上浮桥这种地形,至少限制住他们两成的战斗力。”
“大将军。”熟读兵书的刘鄩,主动出言“魏博牙兵怀着报仇雪恨的心思而来,其战意恐怕得上涨三成。”
“没错。”陈然笑言“折算下来,咱们面对的,是只剩下了一半战斗力的魏博牙兵。”
“大将军。”年少的王彦章也是不甘示弱,当即言语“他们没粮食吃,最多能打三五天。”
“不错。”陈然颔首“三天就是极限,只要抗住三天,就可以派人去收编了。”
济水岸边,走投无路的魏博牙兵外牙兵们,成群成股的赶到浮桥畔。
前边有济水阻拦,后面有黄巢追兵,地方上的淄青镇各处,更是将他们当做洪水猛兽看待。
老家那边被灭了家,统兵大将被自己人砍了,各部互不服气各不统属。
缺少粮草,缺少兵器军资,缺少干活的辅兵民夫等等等等。
诸多大大小小的倒霉事聚集在一起爆发,魏博军居然还能维持住编制不溃,甚至还能打仗,足以称之为强军!
可惜这支强军,从头到尾都未曾打过外敌,最终于内耗之下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赶到岸边的魏博军,约有两万出头。
各都兵马不一,没了主将更是互不统属。
不过他们却并未像是某个说普通话的军镇那般,友军有难不动如山,敌前转进其疾如风,迂回包抄其徐如林,劫掠钱财侵略如火。
魏博军各都非但没有互相推诿,反倒是争抢着先行发动攻势,抢夺浮桥。
什么叫做悍卒?
魏博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