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清平长乐 > 一五二 观星

  沈绛不知道的是,鹿鸣涧虽然面如金纸,但却并不是没有一点战斗力。

  她只是一边在默默运功恢复,一边在一直观察——观察着那四个渐进的马贼,和他们的坐骑。

  咴咴!

  随着鹿鸣涧的指风弹出,头前两贼的马匹居然半身麻痹,倏然跪地,而两贼没有防备,一个被掀翻出去,一个狼狈间抱住了马颈,却还算安稳。

  跟在后面的两贼逢此突变,也是赶紧勒马偏头,以免踩到同伙,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敢再追。

  沈绛头也不回,载着鹿鸣涧驰离了这险境,直到背后再无敌声,而鹿鸣涧低声笑道:“安全了。”

  仍留了五分力气警戒周围,沈绛放松了些,让翼翻羽变疾跑为慢步,安抚地顺着它脖子后的鬃毛。

  显然鹿鸣涧身子还没好,而两位姑娘都没穿厚衣服,此时有些冷了。鹿鸣涧想,长袍落在了骆驼那,希望商十九回来的时候能给她拿着。

  沈绛本想将自己的银甲脱给鹿鸣涧穿。但转念一想,盔甲沉重,穿不习惯的人穿上更难受,何况自己穿了数日没来得及清洗,唯恐有汗味之类的,引得鹿姑娘不快。于是,沈绛将身后的鹿鸣涧抱到了自己前面,将她护在两臂之间,用自己的身子给她挡挡风。

  夜空已完全沉降为深浓墨蓝,两个姑娘乘马行在丘脊,漫天星辰密布,明亮而闪耀,是城里难见的奇景。

  鹿鸣涧将头靠在沈绛没受伤的肩头,仰面望着如坠的星空:“要不是这么危险的地方,真想躺下。以天为被,盖着这一幕辰斗入睡。”

  沈绛小心地扶着鹿鸣涧,让她枕得更舒服,耳语般道:“在野地里睡觉,会得风寒。”

  鹿鸣涧仍目不转睛地昂首,却吃吃笑起来:“沈姑娘是个不解风情的。”

  沈绛脸上红了红,低声尴尬道:“抱歉。”

  鹿鸣涧将枕在沈绛肩头的脑袋蹭了蹭她颈窝,惹得沈绛痒痒,又紧张地不敢动。

  “不过,不解风情,居然感觉也不错。”

  “嗯?”没怎么与人亲近过的沈绛迷糊了。

  鹿鸣涧却话锋一转道:“你身上伤势现在如何了?”

  沈绛一直记着,鹿鸣涧现在如此虚弱,就是因为救了她,心里温暖无比,柔声道:“早就没事,多亏了你。”

  她没有问鹿鸣涧那是什么秘术,因为她猜想一定是万花谷的独门绝技,如果鹿鸣涧不想说,她问了就是唐突,而且有恩将仇报之嫌。

  鹿鸣涧终于舍得低头了,她看了看自己手指,自语般道:“幸好学过这一手。”

  沈绛顿了顿道:“怎么做到的,最后?”

  知道她指的是伤到马儿们,鹿鸣涧浅笑道:“我点了那些马的穴道。”

  沈绛惊讶道:“马的……穴道?!”

  鹿鸣涧道:“嗯,动物大约也都是有经络的。只要能找到,一样点。”

  沈绛不语,心里却想,鹿姑娘这一招若用来对付我们天策的骑兵们,简直就是神之一手。

  过了几息,沈绛问:“怎么不直接点人?”

  鹿鸣涧叹息道:“他们穿得甲子太厚了。隔空可点,但必须得真气凝实充足,到能够破对方防的程度。譬如你这身甲子,我便只能近身相触,最好借助武器凝气,才方便打……若还想要远程就以指风点你,却恐怕收效甚微。”

  沈绛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马厩中时,鹿鸣涧要近身点人而且效率不高了。

  同时她也舒了口气。重甲原来不仅战场上可以防备刀兵,对防御万花等远程真气攻击之流也有莫大助益,那看来自己的本事也不算被对方全盘克制,非要说的话,反而是自己更占上风一筹。

  沈绛回过神来,如叹息般道:“你不该自报弱点给别人的。”

  鹿鸣涧微微一怔,低笑道:“沈姑娘还是一样不解风情。不过,真善良,很可爱。”

  “莫说是敌人,就是我听了,都会不自觉地想着,该怎么对付你。”沈绛辩白似的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不会对付你。”

  鹿鸣涧莞尔道:“对敌人才叫自报弱点,对朋友嘛,就叫让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虚弱,需要人照顾。不一样的。”

  沈绛凤眼微微睁大,回味几息,方颔首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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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鹿鸣涧的指示,两人终于在前半夜找到了戴大公子一行。

  离谱的是,商十九居然比她俩还快,甚至已经在他们暂时扎的营地里呼呼大睡了。

  见两个姑娘回来,负责守夜的两个镖师显得很高兴。他们当然不希望可爱的鹿姑娘出事,而且沈绛就算是天策府的,也是个长得不错的姑娘。

  鹿鸣涧蹑手蹑脚,走到燃烧的篝火边坐下,指着商十九,用气音道:“他多会儿回来的?骆驼呢?我的袍子还在不在?”

  守夜的汉子笑呵呵的,也用气音道:“商少侠早回来了,背着骆驼飞回来的,嘎嘎猛。”

  另一个守夜的镖师话不多,但是个细心温柔的,竟然不言不语地取来了鹿鸣涧的长袍,本来想帮她披上,却被沈绛接了过去,仔仔细细地,给鹿鸣涧掖了个严严实实。

  鹿鸣涧甜甜笑着:“谢谢。”她对拿袍子的镖师点了头,又对沈绛吐吐舌头。

  沈绛将手在篝火上烤了烤,方扶着鹿鸣涧,指了指帐篷道:“睡去?”

  鹿鸣涧却摇头,和商十九一样,扯过货车上的一个大毯子,就地一铺,往上一躺一裹,就要睡在外面。

  沈绛还欲再劝,守夜汉子很难以启齿地道:“这帐子里都是大老爷们儿,另一个是老板的帐子……”

  他没说完,但两个姑娘都懂了,不方便。

  沈绛叹了口气,也从货车里扯了条毯子,与鹿鸣涧并排躺在了沙地里。

  两个人睁着眼睛望着星空,最亮的那颗天狼太过闪耀,让周围小些的都失了光彩,显得明明灭灭的。

  沈绛也是第一次,专心欣赏到这么美轮美奂的星河。

  她刚想说点什么,偏头一看——

  鹿鸣涧却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唇角含着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