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对魏朵朵低声说道:“天底下,白辛苦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不要委屈!打起精神!打起精神!走,娘给你先勺一碗米汤,今天的米汤很香,很好吃!”魏朵朵抱着粥碗,裴氏勺了一勺米汤在魏朵朵嘴里。但是魏朵朵只吃了一口就推开裴氏的手,说道:“我得去练,下次,下次不能出错!娘,咱们是不是已经没有下次了!”
裴氏抱着魏朵朵的脑袋说道:“生意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的。有可能有无数次,当然有可能就没有下次了。所以,你爹一直跟你说,做事一定要认真认真,非常认真。你爹就非常认真,所以才积起来多年的口碑。这不,为了救那些素不相识的下人,房玄龄第一个能想到的,也只能想到的,只有你爹。”
这时,魏征慢悠悠地醒转,对裴氏说道:“好痛!帮我看看,是不是伤口又崩了!”
裴氏还没说话,魏朵朵倒在魏征的怀里,哭诉着卖书写错字的事情,魏征这里抚摸着魏朵朵的头发说道:“是太着急了,是根本没见过那个字,还是又马虎了!让爹帮你看看。”
魏朵朵只得把自己的四页纸头捧过来,魏征怔怔地望着厚厚的书本,足足有上百张纸头,耗尽了他不少心血啊。这里和蔼得对魏朵朵说道:“这个字没见过?”
魏朵朵只得低下头说道:“是马虎了。”魏征动情地说道:“朝廷的著作郎和写作郎都挑选四十岁以上的老学究。咱们魏朵朵好本事,十岁不到就有了著作郎的本事,将来本事不小呢。等爹病好了,把这后四页补好后,将来爹送给朵朵!”
魏朵朵大眼一转,说道:“爹!咱们家里那么多书,上万卷册都不止,女儿能不能抄一遍呢?”裴氏说道:“小鬼头,你想干嘛?咱们家里买得起那么多纸张么?你背下来不好嘛?”
裴氏这里刚说完,只见魏朵朵忽然身体一软,栽在地下。魏征知道魏朵朵又饿昏过去了,急得刚想翻身下床。裴氏飞身来到厨房,勺了一碗米粥来到房里。却听门前有人敲门。裴氏只能把米粥交给魏征,让他喂粥。而裴氏来到门口开柴门。只见一位贵妇带着十多位仆妇静静站在门首。
裴氏见是太子妃长孙娘娘,惊得赶紧跪下。
长孙娘娘走进屋中,见魏朵朵昏迷在床,连忙对尚宫说道:“赶紧把牛乳给我!”
裴氏见长孙娘娘这里坐下,抱起魏朵朵,一勺一勺细心地给魏朵朵喂食,长孙娘娘对裴氏说道:“牛乳是温热的,加了野山雪蜂蜜,如果饿昏过去的人,片刻中就能恢复过来。不过呢,这也太险了。你们家里这个样子,时不时就要饿晕过去,不是出去捡拾垃圾,就是在家里卖书。这让我和太子怎么能安睡在宫中呢?”
不到片刻,魏朵朵这里清醒了过来,砸吧砸吧嘴,说道:“这是什么味道,真好吃!”眼泪忽然哗啦哗啦掉了下来。
裴氏知道魏朵朵从来没有尝过蜂蜜的味道,更何况这是太子宫中上上品的野山蜂蜜了。市面上的蜂蜜都要二十文铜钱一小罐,寻常人怎么可能品尝得到什么蜂蜜嘛。
魏朵朵望着长孙娘娘慈爱的脸,说道:“您是谁?”
长孙娘娘说道:“朵朵,我是太子妃!”魏朵朵吓了一跳,赶紧从长孙娘娘怀里跳下,跑进裴氏胸口。长孙娘娘心中知道自己西宫与他们太子府旧人有芥蒂,想必孩子也是知晓的。裴氏对魏朵朵说道:“让太子妃抱抱你嘛,太子妃非常喜欢朵朵!”魏朵朵还是十分的抗拒。
不多时,尚宫们在地下堆了好些东西。长孙娘娘便对裴氏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这里是今年新进的米,刚从地里打上来的第一番新米。有宫里晒的新面。有宫里新织造的布匹,也都是些素布。当然了,有魏征最喜欢的新书俩百部,还有文墨纸笔有几箱子。魏征知道太子爷读书少,笔墨用得更少,宫里存的太多了,魏征如果喜欢的话,我命人每个月都抬三个箱子的笔墨纸砚过来。”
裴氏听说有新书俩百部不由又惊又喜,这里望着魏征。魏征欠身见尚宫们打开书箱子,裴氏取来一本,给魏征观瞧,魏征翻开第一页就不由摒住了气息,这是虞老虞世南的亲笔。别说整整一本书,便是虞世南的一个字就价值连城了。魏征几乎手都哆嗦了。
长孙娘娘低声说道:“我特意去虞老虞世南府上走了一遭,虞世南虞老就送了他亲手抄写的俩部经卷给魏征。魏征,这些书卷有的是虞世南的书卷,有的是褚遂良的书卷。大部分是西宫舍人的书卷。还请魏征笑纳。”魏征知道眼前都是朝廷出了名的书法大家的手笔,但李世民与长孙娘娘的用意已经在那里了。慢慢地一点点侵蚀魏征最后的心理防线。东宫太子府固然傲娇,西宫秦王府那也固然不凡。
就是东宫与西宫的十年来的平分秋色,才惹来玄武门前的最后搏杀。魏征越是想来越是心痛不已。
魏征这里捧着虞世南的手卷,还是不停得哆嗦着。过了片刻,魏征欠身对长孙娘娘说道:“多谢娘娘美意。草民无意报答,这里也收藏了我们太子府太子率更欧阳询的手笔,请带回去一卷,交给秦、太子。”
长孙娘娘心中想到:虞世南的书法手笔当然是收藏之宝。那欧阳询的墨宝倒也十分难得了,欧阳询常年在太子府建成处当差,世民得到得却格外少了。裴氏这里捧来一卷欧阳询的书法书贴,交给长孙娘娘。长孙娘娘接过法贴,退了出来,对裴氏说道:“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太子说,魏征和夫人您毕竟是太子府的人。太子府的人,或是太子府的物,都是太子府的脸面。”
裴氏这里屈身向长孙娘娘行礼。裴氏走进屋中,却见魏征哭得不能自禁,这里非常诧异,说道:“夫君!怎么了?”
魏征捧着虞世南的法帖,说道:“秦王、秦王李世民平素最是用心结交,可见一斑可见一斑了!这是投其所好,其心可诛啊!”魏征靠在裴氏的怀里。裴氏抚摸着魏征的后背说道:“咱们的太子建成哪里有他李世民半分心机呢!人死不能复生了,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好么?听说王珪回来了,他必然回来寻你。你怎么见他呢?”
此时,柴门又被叩开,魏朵朵引进来一位少年,正是冯承素!冯承素见魏征浑身血迹,深深吃惊:“师傅!您——知道吗?老马夫还是死了——”
魏朵朵盛来了一碗粥,魏征甩手就把粥汤打翻在地,说道:“我不饿!”
魏朵朵这里回过头,怒怼冯承素说道:“冯承素!你瞎说什么,你瞎说八道什么!我爹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饶不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