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管“杨应龙冒着诛九族的风险,付出难以估量的代价,只为创造一个让自己能过一把皇帝瘾的幻境”这个结论有多么耸人听闻。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将会在这个幻境里,遇到当上皇帝的杨应龙?
还有那双疑似在黑暗中注视着一切的眼睛。
乌撒土司越想越是惊悚。
永顺土司此时也是惴惴不安,本身那个机关算尽得将众人引进这个秘境的幕后黑手,就已经让人惊呼这水深得看不到底,如今看来这个幻境本身也是扑朔迷离,遍布杀机。
永顺土司心中暗道:“此时此刻,能依靠的只有云参将了。”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两个同伴会对云峥如此推崇,陷入自认为无解的困境以后,他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位年轻的参将。
作为众人的主心骨,云峥果断做出了下一步决定:“当务之急是要走出这片森林,来到有人烟的地方,然后——找到杨应龙,不管他在这个幻境里留下了什么玄虚,答案都必定藏在这个世界的杨应龙身上。”
于是众人以巍峨的梵净山为指引,在云峥的带领下,朝着密林的边缘进发。
一路上绿树成荫,众人所见多为桧柏树、杉木、楠木、樟树、毛白杨等贵州常见树种,还有珙桐、槭树、鹅掌楸、香果树、喜树、木棉、楝、枫杨、竹柏、百日青、翅荚香槐、皂荚、灯台树等等。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猕猴在树林间穿行。
乌撒土司说道:“怎么我们走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到经历过变异的生物?”
乌蒙土司道:“想来,杨应龙生前应该还未曾发生天地变异,那么那些奇特生物是在万历后期才大量出现的说法,应当不虚。”
然而事实上,在天地异变之前,就已经有一些血族、狼人之属被西洋的冒险家、偷渡客带到大明来了。
这时,云峥开口道:“而且还有更关键的一点,之前乌蒙蒙挚土司说体力不会骗人,但是在这个幻境里,体力恐怕是会骗人的。”
“我们走了这么久,体力也消耗那么多,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但是,饱腹感却不太对劲,照理说过了这么长时间,饱腹感肯定会有明显变化。”
云峥久经沙场,且早年时常冲锋在最前线,同时也没少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与敌人进行殊死搏杀,因此,他对于食物能够带来多少能量这件事非常敏感。
“这是为什么?”
“如果说这个幻境是让我们的意识进入一个由法阵驱动的虚幻世界,那么我们在这个世界消耗的体力,实际上也源于我们自己的想象。”
“但是饱腹感,则是来自于我们的身体。”
乌蒙土司听懂了:“所以,我们走了这么久,虽然消耗了相当的体力,但是身体却没有饥饿的反馈。这说明了……”
一旁的安妙彤接口道:“说明了幻境里的时间流逝和现实中并不一致。作为一个刺客,我对于自身身体状况有着精准的掌控,因此可以大约估算出这个比例是十比一。”
乌撒土司乐观地说道:“也就是说,幻境里过了十天,现实中只过了一天?那不是好事吗?不会耽误现实中的事情。”
乌蒙土司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而且安妙彤说这话的表情看起来颇为玩味。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我们在这个世界进食,是不是也不能反馈到现实中的身体?”
“试试不就知道了。”安妙彤丢给他一个山果,刚刚她边走边采,摘了一堆。
乌蒙土司咬了一口,味道非常的真实,嗯,鲜嫩可口。可是他的脸色却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因为他确实没有产生饱腹感。
永顺土司摸着下巴道:“可是,这个幻境既然可以伪造出各种触感,那为什么不干脆伪造出饱腹感呢?”
叶曦道:“因为这个幻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困住我们,如果我们的精神以为自己真的在进食,现实中的身体就会在没有吃下任何东西的情况下不断地分泌胃液,直到把胃烧穿。”
安妙彤接口道:“所以我们现实中的身体必然处于假死状态。”
云峥总结道:“作为修炼有成的武者,我们可以在冥想状态下,连续十天不吃不喝。”
没有让修为低一些的家丁和土丁们进入这座大阵,无疑是正确的。他们的体力,绝大部分都撑不到十天。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一百天之内,解决这个世界的杨应龙,并且揪出那个步步算计,把我们引入这个秘境的幕后黑手。”
“不然我们现实中的身体就会烂在地底不知道哪个角落。”
(一百天之内解决杨应龙。)
面对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三大土司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要知道,播州土司可不是什么流寇土匪,而是自唐末割据至今的大势力。你可以说这些西南大土司危害不及流寇,但是剿灭难度无疑远在寻常流寇之上。
而且在西南土司中,播州土司也堪称实力最为雄厚——“播最大,地方二千里,民悍而财富”,“多言应龙强,未易轻举”。
当年万历皇帝“用饷八百余万”,“几举海内之全力以供之”,还借调了大量贵州土司参与协同征讨,共计二十四万大军,方才成功地平定杨应龙之乱。
值得一提的是,永宁奢氏和水西安氏,都在协助明朝平定播州叛乱的过程中获得了壮大,尤其是水西安氏,不仅获得了大片地盘的扩充,还因此在西南土司中威望大增,隐隐有盟主的架势,为后来的奢安之乱埋下了伏笔。
何况,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幻境到底把杨应龙强化到了什么程度。
就凭他们几个人,凭什么去挑战这样的西南霸主?
更重要的是,背后还有一个狡诈似狐的幕后黑手在虎视眈眈。
金开甲和水柔沁倒是没什么压力,他们并没有从云峥和叶曦的脸上看到任何焦虑和紧张,因此,两人作为叶曦的追随者,可以理直气壮地让自己相信云峥可以解决眼前的困境,哪怕对手是杨天王杨应龙这样的顶级人物。
看着云峥气定神闲的表情,水柔沁心中暗道:“姑爷所处的层次,实在是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似乎在他眼中,只有杨应龙这样的枭雄,才有资格当他的对手。陈羽冲之流,从前被我们视为赤水城的土皇帝,在姑爷的眼中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实际上,杨应龙秘宝的传说在大明流传很多年,云峥身为贵州参将,不可能不关注。
然而传说中可以直通秘境的七把钥匙,云峥多方搜寻也只找到了一把,只能带一个人进入。加上诸事繁多,因此云峥一直没有亲身前往这个秘境。
有传言称,那七把钥匙中的五把,都落入了沐王府手中。
幕后黑手用假地图将一个直通秘境的缺口暴露在他面前,这无疑是一个阳谋,若是错过了这次可以带着大部队进场的机会,等同于永远放弃了对杨应龙秘境的探索。
这一点,云峥和幕后黑手都心知肚明。
(想要将对手骗上赌桌,就要给他一个看起来无法拒绝的牌局。显然,云某无法拒绝破解杨应龙秘境的诱惑,就是不知道那幕后黑手准备给我一个多大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