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紧锣密鼓。
想必此时不知是在声优培训所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的竹田,对此天气喜欢得紧。
在室内,准趴在窗前一阵发呆,连课都要忘听了几句,须要找旁谁的笔记补录。
在室外,说不定是在转动透明的伞面,还是整个身体都随着伞一起在转。
他如此这般想着,饭桌上骰盘里的骰子点数就好似想象中竹田手里的伞,一直在转。停下时的点数权当是雨滴。
猜点数大小,赢的吃菜输的喝酒。
他喝的是梨汁,不参与这场赌博。
而朝仓和黑木目前的战绩是7-0……嗯,7-1了,难得难得。
黑木已经输得喝完了整整一瓶清酒,菜还没吃几口。
朝仓脸都还没见红。
要是他也在赌桌上,都要怀疑骰盘做了什么手脚了——但这骰蛊骰盘甚至还是黑木自己带来的。
梨汁的确是有鸟取县产的梨的味道,但远不如他跑自家山上摘的梨咬上一口迸出来的梨汁清凉甘甜。
想吃家里那山上的梨了,但他家从没卖过,积分商店里也就没个价钱,想吃只能给父母打一通电话过去,让其邮寄一箱到东京来。
他不敢打,倘若真的打了,十有八九连母亲本人都是要来东京一趟的,坐颠簸劳累七小时的列车,用想给他带来的各种吃食物什把大行李箱塞得满满的,重到她自己都没办法举起来塞到行李架上。
上次打电话聊了合租和厨具,恐怕还要额外拎些米面粮油一类的东西……
暑假还有一个月时间,忙完青年绘画大赛的画稿就暂时没别的事了,他届时回去一趟就是。
“井上前辈真一次不玩么?”朝仓看向他,问。
是的,此人尽管在第一次线下见到他的时候一口一个前辈,但距离十五六岁处女作出道已经是相隔三年的事了。
具体生日几月几日倒是不知,但恐怕距离夏天不远,才刚成年不久。
“不玩。”
“不要前辈喝酒,喝梨汁嘛。聚餐总要找点乐趣。”朝仓举着酒杯说。
黑木已经输到了2-10,今天朝仓的运气实在好的可以,已经没了同黑木继续玩下去的欲望,物色新的对手来。
“那有何意思……”他对这桌用积分换来的四菜一汤更感兴趣。
素菜有盘毛豆供他们下酒,紫茄子烧得也够味道;肉菜是一锅西红柿炖牛腩和一只清蒸香鱼。
食材源自岛内本土不假,但菜肴全是大陆做法,而且相当正宗,没做过任何“本土化改造”。
汤倒还是味噌汤,即使是大陆菜馆也免不了为岛人顾客准备这么一道汤谱……
积分商店能够买到的实物商品一概都是他现实里也能够买到的。
他分外好奇这家饭馆究竟位于何处,价格都无所谓,如果不远,可以每周都去吃上一次。
“就是!井上也来!我不信我手气比不上朝仓还比不上你?”黑木锤得桌子咚咚响,刚刚还说他自己没醉。
“得得……”他夹一筷炖得软烂的牛腩,一边嚼着,一边晃动骰蛊,冲向黑木,“你来选。”
“我选大。”
两枚骰子,点数过七就是大,六及以下为小。
倒进骰盘,转过几圈后停下,三加三。
“可恶!差一点!”黑木捶胸顿足。
但掷骰子猜大小本质上是概率统计问题,点数是多少都无所谓,只有0和1两种可能性,根本没有“差一点”这种说法。
他夹一筷香鱼尾柄上的肉,黑木喝酒。
“再猜。”
“大!”
五点,黑木喝。
“再猜。”
“小……小、小?”
黑木喝。
“大!!!”
黑木喝。
黑木第二瓶清酒也已经见底,输得一穷二白。
他和朝仓比试几轮,输赢参半。
看来并非是朝仓运气好,问题全在黑木自己身上。
朝仓即便输了,每次喝酒也只是轻呷一口,到底只喝了一杯,脸色都没多大变化。
黑木已经晕晕乎乎东倒西歪了。
“嗳,井上!这鱼是哪家做的?味道是不错。”
“附近一家中餐馆。”他只能在心里期望这家素未谋面的中餐馆真的在旧居民区附近。
“下次再来还要这个!”黑木大赞。
“还有下次?”他看朝仓,酒是浅尝辄止,菜也没吃多少。
“轻小说作家嘛!又没得多少人际交往,为数不多的消遣就是聚餐喝酒了。”黑木洒然道。
“你们小说家聚会,关我何事……在你家里不成?不说是目黑区的高级公寓?”
“不成不成!”黑木一定醉了,说话音量都已经控制不住,不住地大声嚷嚷,“根本不敢喝醉了,喊两嗓子就要有人来敲门,全是麻烦。”
朝仓舀了小碗番茄牛腩汤,没舀走几块肉,听他们聊天,不说话。
“在我这大喊大叫,说不准也有人来敲门。”他告诫黑木,想了想,补充一句,“也可能来敲门的不是人。”
“怎么还带讲鬼故事吓人的?”黑木愕然。
他甩甩脑袋,酒都醒了几分,剥毛豆吃毛豆,换了个话题谈,“还没问,朝仓老师的《错恋》动画化进程怎样?”
“十二月开始播出第一话。”朝仓自言。
“这么早?!”黑木惊讶,灌满了酒的脑袋竟还有余裕盘算时间,“那不是现在就已经开始配音了?”
“差不多。”朝仓模棱两可地回应。
往后黑木又问“有没有名声优?”、“试音效果如何如何……”、“台本有没有大的改动?”一系列问题。
朝仓则统统用“差不多”,“没有”,“大概还不错”等词汇搪塞过去。
再往后没了话题可聊,出租屋里总算稍稍安静,能好好听一会隔着窗纱传来的雨声,专注吃饭。
算一算时间,从《错恋》决定动画化到十二月份第一话上映,其中时间恐怕五个月都不到。
准备台本、配音、分镜、原画……统统都需要时间。
多半要多线程同时进行,甚至连声优配音的时候连参考分镜有没有都不知道。
饭后,收拾桌子——统统摞在水池里、厨台上。
三人围在矮桌旁,多加三枚骰子,玩快艇骰子,一样是盘盘黑木的点数最小。
再后面是三人纸牌麻将。
近似赌博的游戏总让人沉迷,纵使是他也玩得一时忘了时间。
待竹田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刚刚组上一副清一色大牌,用不输首相宣言的气势高喊着“立直!”,扔出点棒。
整个餐客厅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