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县,长坪村。

  杨若晴转过身来,看到是骆风棠从那边巷子口出来,正往村口这边而来。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白底黑面的敞口布鞋,现在那白底已经沦陷成了黄泥底了,黑色棉布鞋面上,以及裤腿那些地方,全都是风干了的泥浆之类的东西。

  他上身的绿松石棉段上衣也是脏兮兮的,袖管卷到了手臂往上,露出小麦色结实粗壮的手臂。

  这模样,这架势,哪里还看得出来是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倒更像是个踏踏实实干农活的有力气的庄稼汉!

  其实当个庄稼汉也没什么不好的,小日子虽清贫,但是一家人在一起抱团度日,不偷不抢的,倒也安逸自在。

  可是,问题来了,真的不去争那些名利权势,不去钻研经商取财之道,一门心思做个庄稼汉,日子就真的能过踏实,过安逸吗?

  别忘了那些压在头顶的苛捐杂税,别忘了每年的徭役,别忘了当地的地主乡绅员外劣绅们对老百姓的鱼肉,别忘了衙门官差对庄稼人的压榨……

  庄稼收成看老天爷给啥年成,祈求不要多病多灾,否则穷人家揭不开锅,看不起病,负债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卖儿卖女。

  就算你赚点钱,也被人惦记,告到官府去,根本不给你做主。

  所以那些手无寸铁,家里几辈都是白丁的庄稼人,真的幸福吗?

  不见得。

  在后世的新社会是可以,那是因为曾经出现过一位了不起的伟人,让老百姓站起来了,给大家洗脑,告诉大家人人生来平等。

  但是这里是落后的封建制度下的社会啊,你如果跑出去跟人冒然科普这种思想,只怕人家要说你谋逆。

  所以,杨若晴和骆风棠才在这样的世道里,两人努力去争,拿命去拼,搏出一个前程来。

  因为骆风棠有了权势,所以才能照拂杨若晴这边的生意。

  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其实并不高,必须要依附权势。

  因为杨若晴这边生意上源源不断的财富,开始反哺骆风棠那边的军队,所以骆风棠所率领的护国军才能在大齐的一众军队中脱颖而出,粮草充沛,武器先进,战斗力强横。

  没有根基的骆风棠,也能以护国大将军的身份,跃入大齐所有子民的视野,成为大齐的新战神!

  “晴儿,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胡思乱想的当口,骆风棠已经加快了步伐来到了杨若晴跟前,他抬头看了眼杨若晴先前一直在仰头打量的老枫树树冠上,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于是又收回目光来,微笑着凝视着杨若晴,这眼神,仿佛一个大哥哥在看着贪玩的小妹妹,眼角眉梢里都是宠溺和疼爱。

  是的,杨若晴这个三十三岁的中年少女,在骆风棠这个三十七岁的叔叔眼里依旧看到了少年时的那种炙热的情感。

  这让她的心间悄悄流淌过一丝温暖和甜蜜,先前因为在树冠上听到的那种异样的声音而带来的有点压抑的情绪,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脸的疑惑。

  她抬起手指着树冠,告诉骆风棠:“先前我爬上去帮两个儿子拿风筝,听到两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