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薛家灵馆,地字三号房。
徐让和郭大林谈好之后,带着醉茶,白前川和老人离开了郭家医馆,来到了这家灵馆。
灵馆是专供修行人歇息的客栈,上等客房里有静室,墙体材料特殊,刻有特殊法纹,坚不可摧,安全隐秘。
徐让将人带进来,就是要在这里施法,帮老人消减体内的诅咒之气。
老人现在正趴在床上,呼吸微弱,似已熟睡。
徐让双目金红明亮,正在施展傩眼去看老人身上的气。
在他的视线中,老人身上的生气微弱,其血肉皮下之中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游走,朝着其后心处汇聚。
那一处黑气浓郁,鼓鼓的,像是一个黑色的小肉瘤,微微膨胀着,仿佛有生命一样在呼吸着。
自黑气之中,有一片树叶形状的符纹青翠欲滴,如春日萌发的青叶一般,生机勃勃,正好将肉瘤掩盖住。
他知道,那肉瘤形状的黑气就是诅咒之气聚集形成的毒疮,青叶符纹是周采青布下的符。
除此之外,老人身上的魂光暗淡,魂气浑浊,神魂也被诅咒之气侵染,变成了一种不祥的灰白。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为白,七魄为红。
魂有魂气,会散发魂光,皆为白色。
一旦人之神魂出现问题,从魂光魂气便能反应出来。
徐让收了傩眼,心情稍显沉重。
天地万法之中,涉及到神魂的法术非常稀少,一般都威力强大,诡异莫测。
在他看来,老人所中诅咒入一棵毒种,已经在神魂血肉之中生根发芽了。
食鬼咒虽然强大,能食鬼魅妖邪,要拔除与神魂纠缠的诅咒却需要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
他现在对于诅咒知之甚少,绝不能莽撞。
贸然去动诅咒,可能会导致诅咒之气失控,造成不好的结果。
得先从源头着手,多了解一下诅咒的情况再做决定。
“徐大哥,你打算怎么做?”
醉茶看着床上的老人,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想到了贾家村和徐让初见的那一日,只在眨眼之间,徐让就让那个老人身上的阴气消失了。
她觉得徐让很可能要施展出那一日的手段。
白前川也很好奇,周采青都解决不了老人身上的诅咒,徐让竟说自己能消减诅咒之气,到底会用什么手段呢?
“诅咒诡异,与神魂勾连在一起,很棘手。”
徐让转头看向白前川,“诱发诅咒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带了。”白前川点头道,那东西被封印着,就在他如意袋中。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要看看诱发诅咒的东西,再思考破解诅咒之法。”
徐让说话简单直接,打算先看看情况,至于能不能解开诅咒,要多少钱,看过之后再谈。
白前川有些犹豫,他并没有看过那件东西,但是听周采青说过。
那是一面铜镜,只要触摸到或者照到镜子,便会沾染上诅咒。
“那东西是大墓里出来的明器,邪门得很,你确定要看?”
明器即冥器,是墓室之中的陪葬品,一般都不干净,附带诅咒很正常。
醉茶听了顿感惊奇,附带诅咒的明器,哪家田里能刨出这种玩意儿?
徐让知道白前川担心什么,消减诅咒之气和直面诅咒之物可不是一回事。
那东西既然是诅咒之源,必定是非常危险的。
化气修士都奈何不得的诅咒,若是他不小心沾染上,再出点岔子,白前川不好和他师兄杜兴武交代。
“你放心,傩师对于诅咒有很强的抵抗力,再加上傩神护体,我不会有事的。”
徐让说完,看到白前川有些迟疑,接着道:“我十二岁成为傩师,在这条道上走了八年,期间遭遇邪魔危险无数,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白前川见他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傩师以猎杀妖鬼,驱鬼逐疫为生,本就是处理邪异之事的行家,对于诅咒之事肯定比他要懂。
他从腰间如意袋中摸出个黑漆漆的木盒子,上面贴了一张黄符,符光弥漫,将整个木盒包裹。
“里面放着一面铜镜,不要照镜子,也不要触碰,否则会沾染诅咒之气,你小心一点,我在门外守着,有事叫我。”
徐让点头,铜镜一类的东西最是藏邪,不能照和不能碰是常识。
白前川没有啰嗦,将东西递到了徐让手上,然后出门去了。
醉茶看着徐让手里的盒子,心中顿感好奇,却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诅咒之事凶险,关乎一条性命。
她留在这里帮不到徐让,反而碍手碍脚。
“我出去等你,你小心一点,等你出来了,一定要给我好好讲讲啊。”
“好。”
徐让看醉茶这么自觉,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静室的门一关,整个屋子变得封闭昏暗。
一道道玄妙的法纹散发灵光,让整个屋子变得明亮,又多了几分神秘。
静室是修行人入定食气的地方,有阵法保护,与整座灵馆的地气相连,非常坚固隐秘。
不过这还不够,徐让一挥袖子,一点点金光飞出,散入静室各个角落里。
一片金光晕染,整个静室都被染上了一层金色。
太玄金锁流珠又为静室加了一层保护。
就连床上的老人山上,也有一片金光笼罩,将之保护在其中。
徐让到静室正中间的蒲团上坐下,嘴巴一张,火龙盏飞出,落在他身前的地上。
火莲般的灯盏之中有火龙游曳,其中火光明亮,将整个静室都照的金红。
徐让感受着火光的温暖,浑身金罡气透体而出,附着在体表,形成一层气膜。
完事准备就绪,他才掀开符纸,打开盒盖。
里面的确有镜子,镜面朝上,盖着一张红布。
这应该是专门盖得,担心有人一打开盒子就被镜子照到。
徐让却不担心,直接用左手掀开红布。
然后亮起傩眼,端详起其中的镜子来。
镜子漆黑光滑,外圈有一群骨头似的纹路,镜面漆黑如深潭,蒙着一层黑色水韵般的法气。
黑暗,阴冷,死寂,这是徐让看到镜子的第一感觉。
这的确是陪葬用的明器。
接着他的左手生出有一种寒冷麻木的感觉,低头一看,手背上长出了一个黑亮的毒疮。
他浑身都被金罡气包裹,也没有触碰到铜镜,只是揭开了上面的布,仍旧沾染了诅咒。
不过他没有惊慌,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毒疮像是一颗种子,在他血肉之下伸展出丝丝缕缕的根须,深入他手掌血肉骨骼之中。
冰冷麻木之感开始扩散,皮肤肉眼可见变成了死灰色。
徐让将盒子盖好,接着一股强烈的困意涌生,如潮水般将他吞噬了。
他没有抵抗,直接闭上了眼睛,他要以身试法,看看这诅咒到底是什么。
很快,他浑身冰冷,思绪一片漆黑,肉身神魂在不断下坠,仿佛坠入了幽深的寒潭之中。
迷蒙之中,他做了个梦。
深山老林,明月当空。
一颗十丈高的巨大苍松之下,有漆黑古庙矗立,庙旁有一座被盗过的坟墓。
古庙之前,有七个死人跪在地上,保持着磕头的姿势,个个七窍流血,满身毒疮,死状恐怖。
还有一个老人跪在地上,不断地朝古庙磕头,发出痛苦的哭泣声。
他浑身黑气萦绕,其后心处却又一点绿光闪烁。
徐让站在老人背后,立刻想起这是身中诅咒的那个老人。
“这是我的梦境,还是老人的梦境?”
他心里想着,又看向地上死亡的其他人,个个都保持着跪地磕头的姿势,样子都是中了镜子诅咒的迹象。
“难道被镜子诅咒的人都死在了一个梦里?”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庙中有个粗狂的声音怒喝道:“我是黑煞神!你盗窃了陆小姐的坟墓,罪该万死,还不速速跪下,磕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