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中怒喝声响起,仿佛天雷滚滚,在天地间回荡,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那个跪地磕头的老人怪叫一声,吓得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徐让呼吸一滞,心头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恐惧。
他只觉自己罪大恶极,真的盗过庙旁边的那一座古墓。
现在已被庙中之神抓住了,正遭受着审判。
庙中神灵虽没露面,其声音却十分威严,在他心头回荡,让他有种要跪下磕头赎罪的冲动。
这念头就像是有无形之手在掰他的膝盖,按他的头,不过力道很轻,没法让他真的跪下。
庙中之神的声音有种特别的威严,有恫吓神魂的法意。
若是寻常修行人面对这种声音,神念不够强大,一吼之下只怕就跪下了。
徐让是个傩师,身怀傩血,对摄魂,诅咒,瘟疫之类的法术有很强的抵抗力。
他很轻易就抵挡住了庙中之神的威势。
身正不怕影子歪。
他毫不畏惧,看着那古庙之中,朗声道:“我是傩师,不是盗墓贼,没有盗过陆小姐的坟墓,为何要跪你?”
“大胆,你这贼子还敢狡辩,来人。”
庙中之神见他没有跪下,仿佛被他激怒了,立刻怒吼道。
呼呼呼。
漆黑的古庙之中有阴风乍起,黑煞如墨汁般涌出,化作黑风弥漫。
眨眼之间,月光暗淡,夜色更浓。
那个发抖的老人趴在地上不动了。
“啊,啊,啊……”
阴森夜色中,荒山古庙前,突然响起一串惊悚痛苦的叫声,是他前方那七具死尸发出的声音。
没叫一声,便有一具僵硬的尸体动起来。
它们摇头晃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动作僵硬别扭,慢慢转过身来。
一个个死相凄惨,在满脸血污之中,一双死寂的眼睛漆黑如墨,却有种诡异的光芒在闪动。
徐让看到这些死尸的眼睛,浑身冰寒,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本神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跪下认罪吗,本神便留你一命,再不知悔改,便将你打入黑煞地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庙中再次传出那个威严的声音。
“跪下……”
七具尸体竟同时开口,发出一种沙哑诡异的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
它们木讷的表情变得狰狞,张牙舞爪地,仿佛徐让再不认罪,立刻就会扑上来将他撕碎。
徐让看着它们恐怖的样子,心中不惧,也明白了铜镜诅咒人的原理。
“先以话语惊吓,再以尸体威逼恐吓,就是想让我跪下,看来这是诅咒触发的条件。”
世间万法之中,诅咒之术非常特殊。
可以当场通过话语和咒语诅咒别人,也可以将之下在某种实物上,布置的像陷阱。
比如有种诅咒之术是以泥娃娃为媒介施展的,修行人在娃娃上下咒,然后将之丢弃在路边。
若是有人捡到,便会中诅咒,或者有人捡到带回家,家里的小孩子会被诅咒。
以物为媒介的诅咒可以设定好触发条件,有的接触到诅咒源头就会中咒,有的要满足特定的条件才会中咒。
徐让从方才庙中之神的话语推测,铜镜是那个陆小姐的陪葬品,上面应该是被下了诅咒。
只要外人接触到铜镜,都会被拉入这个梦境之中,接受黑煞神的盘问。
若是抵挡不住恐惧,自己跪下了,就坐实了盗墓贼的身份,会被诅咒缠上。
若是心中无愧,一直不跪,便能避免被诅咒的下场。
徐让觉得,那个老人就是被吓得跪下了,才中了铜镜的诅咒。
老人肯定是无辜的,要真是盗墓贼,周才青也不会救他。
但老人即便无辜,没有通过黑煞神的审问,跪下认罪了,也一样触发了铜镜上的诅咒。
或许正因为他认罪了,将盗墓这口黑锅扛在了身上,才让周采青解不掉他身上的诅咒。
他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
“我是傩师,不是盗墓贼,没有盗过陆小姐的坟墓,为何要跪你?”
“杀。”一个杀气森森的声音从庙中传了出来。
霎时间,天地陡暗,明月多了一层血色,恐怖诡异。
在无边血色月光之中,七具尸体张牙舞爪,朝徐让飞扑而来,血腥尸臭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徐让笔直站立,不闪不避,也没有抵抗,只是闭上了眼睛。
腥臭扑鼻,血气席卷,有牙齿咬在他脸上,脖子上,在撕扯他的肉,吸取他的血。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头羊,被一群饿狼撕扯成了无数碎片,一块块吞进肚子里。
渐渐地,他意识模糊了。
黑暗,死寂,安静。
突然,一点疼痛将他唤醒,让他破碎模糊的意识重新汇聚。
他睁开眼睛,看到左手手背上的毒疮已经破了,挥发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在火龙盏的火光下彻底消散。
世间诅咒之术繁杂,每一种法术的形成自有其法理,所以解法也各不相同。
有的诅咒简单,可以强行以外力破除,对被诅咒者也没有伤害。
有的则复杂,需要抽丝剥茧,了解诅咒远行的法理,然后根据其规律和限制找出解除诅咒的方法。
徐让刚才在梦境之中,即便面对死亡的威胁,也没有跪下认错的意思。
那铜镜诅咒是专门防止盗墓贼的,对他没法触发,他手上沾染的诅咒之气也自行解除了。
他看着地上装着铜镜的木盒,心中对于解除诅咒已经有了眉目。
嘎吱一声,静室的门开了。
白前川和醉茶立刻站了起来,当他们看到徐让安然无恙,不禁长松了口气。
他们一直在盯着静室的动静,可里面有阵法保护,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这实在让他们担心。
“怎么样?”白前川上下打量了徐让一眼。
徐让将自己刚才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做买卖不能空口白话去说,得拿出点证据,才能让人信服。
“我看过铜镜之后,大致搞清楚一些事情,诅咒很麻烦,但是可以解。”
白前川和醉茶听得目瞪口呆,他们想不到徐让看铜镜是这么看的。
要了解一种诅咒,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以身试法。
这就像吃毒草一样,只有吃了,才知道中毒的过程,感觉,还有症状。
但是这种方法没有人敢轻易尝试,一个不好,自己就先倒下了。
白前川听了徐让的话,不禁面露敬佩,“傩师不愧是专门驱鬼逐疫的修行人,化气修士解不了的诅咒,你竟然以身试法,当真猛士。”
醉茶点头赞同,“历来之后神医才敢以身试毒,你对那诅咒一无所知,敢以身试法,看来你自保的手段一定很厉害。”
她很好奇徐让到底有什么底气,敢将不知底细的诅咒往自己身上引。
徐让却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看向白前川,说道:“他的诅咒虽然麻烦,但是我有把握可以解,在这之前,我得先问问解除诅咒的报酬。”
行有行规,铜马寨和卧虎寨关系好是一回事,傩师的规矩不能废,他解除诅咒之前得先问价的。
“此人是小青潭地界的人,归周采青管,他给的报酬是一张神火符,一张镇岳符,一张小挪移符。”
白前川知道傩师的规矩,没有计较,直接将周采青准备好的报酬说了。
神火符市价六十枚灵石,镇岳符市价五十枚灵石,小挪移符市价一百枚灵石。
徐让算了一下,这一单能赚两百一十枚灵石,价格中规中矩。
铜镜牵扯到一个强大的神灵,两百灵石不算多。
不过周才青的符箓功夫非常好,画出的符符意饱满,在市面上广受好评。
对他而言,这符箓很合适,他马上要学画符,观摩名家符箓对他有很大帮助。
“可以,我待会儿要行法,那面铜镜可能会损坏,没问题吧?”
“无妨,只要能解了他的诅咒,铜镜送你了,任你处置。”白前川道。
“好,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帮他解了诅咒。”徐让谈好了价格,转身又进了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