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走到秦罡面前,笑道:“敢问,您是东莱县的县尉还是县令呢?县令都有如此伸手,何况县尉了。”
秦罡这里稽首说道:“相爷,小臣等候上计呢!”
长孙无忌笑道:“秦罡,随我来吧!”
长孙无忌望了一眼李世民,李世民向长孙无忌点了点头,而长孙无忌对秦罡一举手说道:“全天下所有的州县朝集史都在等候秦县令一起开席呢。魏征和王珪身为谏议大夫一定会把秦县令的话带给太子。秦县令,这里请。”
秦罡见长孙无忌好生热络,只得随之而去。
尉迟敬德来到庭下的另一棵树边,挥刀而去。只听叮当一声,手中的宝刀刀柄早已被秦罡震断,一断为二。世民等诸人颜色都变了。世民立刻对诸人说道:“指挥二千卫率在各州朝集使的大殿外伺候,尉迟敬德,你立刻前去保护长孙无忌,站在长孙无忌身后。这个秦县令深不可测,倒底是何方神仙啊!”
魏征惊得无言以对。秦罡是窦建德的侍卫不错,那也仅仅是耳闻,今天一见,连李世民都觉得惊吓不已,恐怕长孙无忌和那么多朝集使者有失,也不知道秦罡刚才到底出了几分力气,终究没有任何比试比试,就这么小露一手。一手断树,一手断刀,借力使力,好让人瞠目结舌。
世民回到明德殿,立刻知会中书令宇文士及,中书省立刻写下又一份太子令:玄武门已前事连东宫及齐王,十七日前事连李瑗,不得互相告发,违反之人,以反坐论!
深夜,世民独自一人在庭下的树旁徘徊,而魏征在一旁伺立。长孙无忌这里匆匆回报道:“查明了,这位秦罡县令来历不小,似乎跟昔年窦建德窦王爷有关!”
世民回脸望着魏征,而魏征立刻躬身告罪,世民说道:“窦建德、李建成一事,一定要有了结。还有,我命你们跟着康崇,现在康崇到哪里了?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他的符节传报?”
长孙无忌作揖说道:“康崇一直在城外,与王珩在一起。”
世民点头道:“准备多少人东出山东呢?”
长孙无忌说道:“你、我、魏征、秦罡、唐临,找到王珩姑娘一起东行。”
李世民淡淡地说道:“我看再加一个康崇吧。既然京城已经将李建成的事情了断了,干嘛再跟康崇计较呢,对不对?”
世民这里深深凝望着魏征的双眼,说道:“魏征,我不得不借您之力,抚平山东河北之乱,可愿意为我走一次呢?”
魏征上前几步,拍了拍断树,回头说道:“当年是建成与殿下您的缠斗,不得不去山东河北。眼下么——”
长孙无忌说道:“这都甚么时候了,您还犹豫——”
魏征拍着断树说道:“天下无常,种种变化!”
世民这里刚想说甚么,长孙无忌接口说道:“您需要甚么,尽管说!”
魏征这才回头说道:“我需要便宜行事的权力,先斩后奏的权杖,否则我们不谈!”
世民伸出一掌道:“击掌为誓!”魏征这里毫不犹豫的与世民击掌。
世民说道:“立刻令中书省写下旨意,命您出关东巡。”
长孙无忌知道眼前最大的事情就是不要再跟原东宫计较那么多,既然如此,那就把康崇反叛的事情了断吧,世民的心意已决,那么长孙无忌自然以马首是瞻。
清晨,长安城下起了雨,长孙无忌来到裴寂家中,裴寂带着长孙无忌和裴律师在家中的碑廊中慢慢行走。长孙无忌走过了一面碑廊,再到另一面之前,忽然见碑上阴刻着一个裴氏家族人物的名字:裴政。而后又是一位裴氏家族人物的名字:裴世清。
长孙无忌对裴寂说道:“裴政和裴世清都是大隋朝的人物吧。”
裴寂点头说道:“碑文刻写的正是大隋朝太子左庶子裴政。”
长孙无忌见碑文上写着:政剖决如流,用法宽平,无有冤滥。囚徒犯极刑者,乃许其妻子入狱就之,至冬,将行决,皆曰:“裴大夫致我于死,死无所恨。”其处法详平如此。
裴寂把长孙无忌让到裴氏家族的藏书三厢,长孙无忌见这间普通的屋子足足内外三厢,有三出三进。长孙无忌这里刚进到屋中,忽听身后熟悉的声音,转身见裴皿悦手持一册书册,捂住裴律师的眼睛,笑道:“哥哥,你看这是什么?自己放在哪里,我帮你找了半天,怎么谢谢我啊!看看,布囊都被雨水有点打湿了,我赶紧来换布囊。”
长孙无忌一见裴皿悦,不由还是呆呆愣愣。心中一直想说一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裴皿悦反手而背,郎朗念道:“或击壤以自欢,或大济于苍生,靡潜跃之非分,常傲然以称情!”正是陶五柳所书的《感士不遇赋》。
长孙无忌一时讶异,这女孩子怎能会有隐退之心呢?
于是笑道:“姑娘,天地人又是如何的呢?”
裴皿悦说道:“人应效法地,地应效法天,天应效法道,道则天然而自然了,相爷博古通今,这个应该知道的了。”
长孙无忌笑道:“姑娘躲在这里一隅,却是有私心的呢。”
裴寂和裴律师大惑不解,长孙无忌说道:“裴姑娘原本关心国事,利国爱民,也不至于自暴自弃吧,在我吏部尚书看来,岂不有私心了?”
裴皿悦背转身说道:“我又不是你吏部管的,难道我想做官,你还点了我的卯,让我做堂上官?”
长孙无忌紧紧跟在裴皿悦身后说道:“掌上至宝,楚人丢失而楚人拾之,不如,人失之而人拾之,更不如,人失之而天下得之,姑娘觉得呢?”
裴寂咳嗽了一声,对长孙无忌说道:“相爷跟一个小女子谈这等大道理啊,她只会弄饭菜,皿悦赶紧去吧。”
长孙无忌对裴寂说道:“裴姑娘既与东宫有关连,称呼李建成为恩公,又是裴氏家族的女儿,所以——”
司空裴寂微微一笑,说道:“相爷到底想说甚么——”